121115四SF陰：「奧巴馬靠懶人」(rev.)

      港友人來郵，說AD有專欄引述在美的華人，說奧巴馬靠領福利混日子的懶人當選。
      我沒看過該文，因為不在港時看AD要付費，何況這個話題在美國是老生常談。黑人和拉丁裔由於失業和領取福利的比例偏高，一向被罵靠納稅人養活。這次大選幾十年來最為分化，這兩大族裔各佔人口一成，傾巢而出，八成投奧巴馬，在50%vs48%的選民票中，可能的確左右了勝負。但華人傳統上自食其力，加上文化優越感，通常看不起弱勢族裔(香港不也有此問題)。我也收到美國華人轉來的罵奧巴馬電郵。
      據一位美國土生親戚說，有兩個因素造就奧巴馬險勝：奧巴馬選民有危機感，但羅姆尼輕敵；世紀風災適時來襲。開票當晚，這位奧粉開了瓶好酒蹲在電視前，膽戰心驚了幾個鐘頭。與此相反，羅姆尼以為贏梗，只寫了得勝演說，承認落敗時要臨場爆肚。
      這次選情的轉折點在於第一次辯論。奧巴馬失準，民望被反超前，競選時擁躉減少，令羅姆尼意氣風發。雖然其後奧巴馬再次超前，預測會險勝，但羅營已聽不進去。更沒有料到投票前十天，颶風直撲全球金融中心紐約和鄰近的新澤西州。奧巴馬救災「表演」出色，獲災區共和黨背景的州長市長力讚。而奧營此前在俄亥俄州這幾個搖擺州份下大力，設分部、組織選民，種瓜得瓜。
      當然，這只是我在美國學運發源地Berkeley(柏克萊)地區聽來的。如果聽南部人甚至加州南部親建制的洛杉磯人講，肯定有另一番說法。親戚畢業於加大柏克萊，在當地度過美國最動盪的1970年代。柏克萊學生1964年爭取言論自由時，中國還未爆發文革，西方學生仍在沉睡。柏克萊繼而成為嬉皮(hippie)聖地，以迷幻藥、搖滾樂、性自由來反建制，至今是美國唯一有嬉皮士通街擺檔的城市。市内常見老嬉皮白髮白鬚，仍然用花布包頭、headband束髮。
      這次大選，柏克萊市的一項initiative(公投)就是：應否禁止在行人道上躺臥？因為最熱鬧的Telegraph路上，常見有人躺臥，商戶覺得影響生意。但商戶少，維護弱勢的自由派市民多，公投的結果是否決。多年前，我見Telegraph上的hippie-type走進食肆討水喝，也覺得過分。路過口渴討杯水本來無可厚非，但這裡hang-out的人似乎覺得食肆有義務為途人供水。但這次再來，開始比較瞭解權利與義務在不同時空下的分野。在柏克萊生活，人權很大，錢權很小，不願者莫來。
      美國國土呈倒梯形，自由派集中在東西兩岸和北部，保守派主要在偏南的中部，就像中文的「門」字，外殼自由而中空的部分保守。這次開票特別緊湊，除了五五波，也因為時差。美國本土(不包括阿拉斯加和夏威夷)由東至西分為四個時區。頭一個小時開的主要是東岸票，奧巴馬憑自由派選民輕微領先。但第二個小時開的主要是中部保守票，羅姆尼開始反超前。第三個小時開的仍然主要是中部保守票，羅姆尼優勢拉大，奧巴馬擁躉幾乎爆血管。要到最後第四個小時的西岸，主要點西岸特別是加州的自由派票，才與東岸票合計反過來壓倒羅姆尼。兩大陣營的心情在這四個小時裡苦樂交替。及至奧巴馬在西岸奠定勝局時，東岸時已午夜，不少人已入睡。
      說回黑人、拉丁裔，失業、領福利多是否就說明他們普遍比白人懶，我不敢講。但弱勢社群的父母收入低、受教育少、生養多、家教照顧不到、親友網絡弱。我相信這才是他們的下一代競爭不過白人的決定性因素。文化差異相對很次要。
      與1963年Martin Luther King高呼《I Have A Dream》時相比，今天黑人的經濟地位已大有改善，底層雖然很大，但中產多了很多，不時可見專業人士。奧巴馬上台之前，就有第一個黑人國防部長Colin Powell（鮑威爾），第一個黑人國務卿Condolezza Rice（賴斯）。黑人要擺脫兩百多年由奴隸到受歧視的烙印，力爭上游，不卑不亢，而不是自暴自棄、憤世嫉俗，是很微妙的過程。至於拉丁裔，雖然不像黑人長期受歧視，但不斷有非法勞工從中南美洲湧入，加上信奉天主教，不能避孕，生養多，要提升全民的經濟地位並不容易。
      讀書時問過讀經濟的香港同窗，階級會否形成perpetuity？因為，家庭晉升也許只需二十年，但整個族群晉升至少要三代人。中國話說「百年樹人」，似乎講族群多過講個人。黑人和拉丁裔起步比白人至少遲一百年，且看五十年後能否擺脫對福利的依賴。
      我現在住的親戚家就位於平民區。區內拉丁裔、黑人較多，房子較舊、保養較差，地上常見紙屑，房價當然不高。日間在附近散步，所見的途人雖然不算友善，但也不致令人覺得害怕，不像我1980年代初住在紐約市的黑人區，門口有黑人專門等華人出來討錢甚至強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