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29日 星期日

120429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太多事想寫。但多年來的gym sir得知我的肩周炎在三個月內打了兩針,提醒我慎防骨枯,寧可做運動。醫生給的藥還有幾天就吃完。想少點復發,打字看來也要適可而止。
      但日前寫「間諜」講到對社會的「貢獻」,想起我們「這些人」,目前正面對人生又一個重大的轉折。
      
      我們在學和初出道「那些年」碰上非常時期,「一起追求」過些夢想。回想起來就像電影《那些年》,容易衝動、過火、好心做壞事。莫說成年人不屑,今天的社運人士恐怕也會與之為敵。但當時大家都很單純,只希望能為「國家」出點力。這個「國家」包括兩岸,有人愛共產黨,有人捧或者反國民黨。彼此即使打生打死,也主要是為了一個「理想」,很少是為自己。想當年清末學運立憲(保皇)與共和(革命)之爭,不也這樣?
      隨著年事漸長,激情復歸於平淡。但我們這一代有幸,適逢香港的黃金時期,加點個人的努力,大都進入了社會的中上層。日常以忙為樂,生活充實。
      但三四十年後,最年輕的也已接近六十的香港不成文退休年齡。「二代」亦逐漸離巢自立。「過氣」的一代今後的歲月如何是好?
     年前與「海歸」舊友在一個expat港人家裡閒聊。有長年做義工的友人問:我們這些人還有能力做事……似乎想問大家,餘下這些年是否做點什麼?記得沒有人作聲。由於在座間很少同行,以往聚會主要是閒聊,由生活瑣事扯到社會見聞,不涉及人生道路這樣沉重的私議題。每個人到此年齡,可信都會作點安排,只是沒想到要分享。
     我當時也沒有作聲,因為座上以我年紀最大,已退休了好幾年。開口的話,好像賣經驗逼人表態。一年後,當時做東的expat夫婦已遷回事業所在的西方。
      提醒大家的這位朋友很pro-active。他在退休前用工餘時間做義工兼讀博士,退休後用專業資格繼續做這份義工,並持續深造,就像政府說的「終身學習」。義工變成事業後,公信力也更高。
      所有對自己年輕時的理想還有點懷念的中產,都面對post-60(注意:這裡不譯作「六十後」,以免1960年代出生的盛男盛女覺得被老人騎劫)的抉擇:
      職業上被逼退下,子女陸續離家,積蓄應夠過活。但健康良好,至少十年八年內,足以應付正常的工作。不再上班後,除了悠閒度日、注意養生,回顧當年的理想,是否還可以做些什麼?成長於《獅子山下》後的post-modernists崇尚「樂活」(LOHAS)。但不怕說,我們那一代成長時,家庭和社會不像今天那樣寬裕,今天即使退休,也不是所有人都放得那樣開。起碼我就不行。
      這並非說,未忘卻當年理想的人退休後都應該回去搞社運,至少做義工。我真的有早期激進的朋友前幾年受八十後保育的激勵,想重新投入社運。但這肯定不是退休「老人」最能發揮的園地,雖然美國的「佔領華爾街」運動也的確引來些年近七十的嬉皮。
      除了上述的「專職」義工,我有朋友退休後,為興趣從事藝術創作。一位精通西方語文的朋友為中華古典題材的西洋歌劇新作「填詞」,和將舞台演出的中文說明翻譯成英文。有學者基於青少年時期所見的鄰居,創作以香港一種傳統藝術為主線的英文小說。此前更有朋友結束文字工作後,重拾讀中學時跟名家所學,全時間繪畫,用來表達訴求。至今已開了不下十次畫展,包括海外。此外當然也有朋友繼續為理想而奔走,把層次由上街吶喊提升到決策的內室。
      多年來,每逢有人問我現在做什麼,我慣說「退休,已經退休很久。」但我半途出家,昔日的同窗、保釣朋友沒有一個是同行,而一般人不一定天天看新聞,也分不清業餘寫專欄與上班受薪的分別。我停寫《信報》兩年多後,碰見的一些人以為我還在寫,又或者還在報館、雜誌。有海外朋友問我是否還在《壹週刊》。當然是因為該刊名氣最大、題材夠聳動,在美加唐人街的書店,走過瞄一眼都記得。
      這當然是講不清楚的,我照例笑笑。自己做新聞,知道誤解是說不清的。對方甚至不一定想知道正確的答案,因為既有的印象最方便記憶、最合胃口。
      但現在也想,我們這些人,到底還可以做些什麼,特別是為中華民族做些什麼?當然是各選各路,各適其式。但是否可以談談,看能否借鑑,能否分享?
      在此新政府組班之時,這樣問說不定會raise a few eyebrows:一班老野是否想霸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正如本文開頭說,我是從「間諜」一文想起拿來說的。Post-60早已貢獻過,也回收過了。現在只是想趁我們還有精力,問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以免只是每天晨運、看報、睡午覺、種花拖狗、行山、飲茶……那可以留待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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