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25一晴：「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看準了歐美在這方面不行，中國近年欲以高鐵技術征服全世界，就像美國的IT。連奧巴馬都心動。果然，京滬高鐵一通車就做到了世界第一：頭兩周六連障。

但正慶幸300公里的高鐵未出人命，就見時速200公里的「低鐵」大出軌。浙江省溫州市附近，前行的列車據說遭雷擊停駛，遭後來的列車撞上。兩列共載有1,600多人，至少有三卡拋出高架橋，但鐵道部說只有35人死亡。

一如近年的災難，當局照例突出救災過程中的好人好事來轉移視線。但事件本身有違常識，人人都可看出問題。首先是將列車停駛歸咎於雷擊。但鐵路近年連年提速，爲何此前未有所聞。更離譜的是：前車停駛，長時間停在路軌上，無論前車和後車都「沒警號，沒減速，沒先兆」。汽車拋錨都會致電求援，載客的火車又怎會停在路軌上乾等？再說，中央控制室的屏幕應實時顯示列車在各條路線上所在的位置，也必然有警號顯示兩車是否靠得太近，以便及時提醒兩車調整距離。怎會完全沒有警示就撞上去？

從鐵道部的回應「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很能看出中國官員的心態。言下之意，在一個高速發展的13億人社會裡，這次的事故按機會率說仍屬偶然，可視為發展中難免的代價，英文所謂collateral damage（附帶傷亡）。

至於三個官員隨即被炒，不但不令人覺得政府有承擔，而是只覺得趕快找替死鬼給大家消氣。誰知道，被炒的官員是否轉個身又是一條好漢？

劉志軍仍然是鐵路部長時就聽說，高鐵搶建的速度快到全世界生產的專用鋼材都不夠用，有人於是改用其他鋼材搭夠。言下之意，部份的高鐵軌可能不足以承受車輪長期高速的摩擦，很快就要更換。說白了，兩、三年後，這可能成為高鐵重大的隱憂。

港人很自然地會與準時、整潔、寧靜的日本「新幹線」作對比。香港很少人未坐過這種全球最「舊」的高鐵，但絕少不愉快的經驗。原來，俗稱的子彈火車營運了將近半個世紀，沒有乘客因為列車出事而死亡。今年3月遇上有史最強的九級地震，也沒有出軌。對比太過鮮明，際此對華關係緊張，日本人難免不勁踩。

連鎖反應下，中國高鐵在境外一度引起的旅遊熱和引入熱將會大刹車。香港會再度反高鐵；台灣不會考慮第二條；美國本來以加州最熱衷。但一來財困，二來州長由主建的共和黨換成民主黨，勢將擱置；中國想用高鐵連接周邊國家的願望將會落空。

但內地仍處於高速發展階段，中產以速度和票價來顯示身份，看待安全帶點宿命。就如印度人和巴斯斯坦人，不會因為火車超載而不攀爬車廂。內地人是否乘搭高鐵，決定性的因素相信還是票價。目前票價仍然不是社會主流所能負擔。

就這次災難，日本在華中國通後起之秀加藤嘉一一針見血（見今天《明報》）。由於飛機經常延誤，而高鐵較為環保，他明白中國發展高鐵的需要。但太追求速度和政績，「這次明顯是人禍。高鐵應為老百姓服務，但在中國為政績服務。百姓的不滿逐漸從鐵道部升溫為對政權合理性的質疑。」他指出：日本新幹線用40多年才提速100公里；但「中國先前隨便升50公里，然後又降速，」質疑是否經過時間檢驗。

再說得玄一些，出軌的列車名為「和諧號」，難免令人聯想到胡錦濤「和諧社會」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