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世界的茉莉花革命花了半年,由北非、阿拉伯半島向東蔓延到馬來西亞。吉隆坡週六爆發近年最大的民主示威,近千七人被捕。
早期編《亞洲週刊》,每周都要看大馬稿。但除了在學時與幾個馬華精英子弟相熟(有人回國後當了州長)和一個同事,此外與大馬毫無淵源,感覺不到當地的脈搏。只知道第一大族馬來人掌權,第二大族華人有錢但無權,第三大族印度裔無錢也無權。但傳媒不能碰種族問題,否則禁售。理由與今天中國的「和諧社會」要求雷同:三大族並存,一不慎即引起衝突,而馬來人也確曾多次排華。但大馬、印尼、菲律賓的政經結構有點類似。國家資本份量很重,因此有權也就有錢,馬來族掌控著國營企業和戰略性行業。華人主要靠私人資本。但經過二十年的全球化、中國經濟騰飛、來自中國的華人湧入、鄰國印尼變天,大馬相信也改變了不少。
此外,大馬華人善於營商,以五千年文化、勤奮靈活而自豪,但在社會上被馬來人壓住,因此民族情感強烈。香港不少人遠離中國傳統文化,但馬華以中國傳統文化為榮、以中國的成就而自豪。
華僑遠離家鄉,寄人籬下,感到受歧視,從而嚮往祖國。港人因為地理上與祖國相鄰,看盡內地的怪現象,甚至深受其害,故不但反共,也連帶鄙視傳統文化,唯歐美日的先進文明是瞻。這似乎是不變的規律,也是海外的悲劇。
大馬這次大示威有不少新一代華人,但不等於真能融合「馬」與「華」。用毛澤東的話說,對大馬的弱勢族群來說,現階段的主要矛盾是逼馬來人為主的建制改革政治,使形式上的普選做到公開、公平、公正。但目的一達到,馬來人民主派與華人民主派的民族利益就會上升爲主要矛盾,為了爭席位,到時還是會各為其「族」。這並非說,馬來人的民主派與華人民主派會像現在與馬來人建制那樣惡鬥。但兩個民族除非在文化上彼此敬佩、自願吸納,進而逐漸在血緣上融合,否則很難有真正的融和。美國建國至今200多年,黑白兩族都不能說完全沒有芥蒂。
大約十年前去過一次大馬,也是唯一的一次。與妻由新加坡坐巴士北上馬六甲Malacca,再上首都吉隆坡KL,最後到達幾個馬華同窗的家鄉檳榔嶼Penang。純粹想見識這個國家。沒有拜訪任何人,也沒有打聽同窗和同事的地址。只知道在檳榔嶼坐的士路經一間大宅時,司機說這就是州長的官邸。
當時的感覺,首先是新加坡和大馬的經濟差距,有點像港人北上深圳。然後是馬六甲在人類大航海時代的重要性,特別是作為中葡除澳門以外的另一個交匯點。600年前,鄭和的船隊在那裡留下了一批船員,成為今天馬華的祖先。但進入現代後,航路改變,馬六甲今非昔比,現在只是一個供憑弔的古「戰場」。
對吉隆坡反而印象不深。除了從皇宮門前換衛隊看到殖民地的遺跡,以及電影經常攞景的國營石油公司總部「雙子塔」。皇宮名義上是皇帝(伊斯蘭教稱為「蘇丹」Sultan)的住處,但大馬的蘇丹由各州(省)的蘇丹輪任,純屬象徵。
去檳榔嶼則是因為當年的同窗都來自這裡,想見識爲什麽這樣多華人精英。這個小島可能是大馬英國殖民地遺跡最濃的地方,但不太適合港人旅遊。一來遺跡未經過奢華的翻新。港人要求古老為表、豪華為實的「假古」,就像文化中心對面、舊天文台改裝的「1881」,並不想真的回到張愛玲的《色.戒》裡。二來不知是否正因此,最出名的旅館街由街頭望到街尾,起碼有一兩百米,不會超過十個行人。兩邊都是古色古香的小旅館,但朝裡望幾乎不見人。最出名的殖民地風格酒店,相當於香港的半島。但逾千呎的自助餐廳不夠10個客人,連我做食客都無心戀戰。看到這樣冷清,想到京戲《四郎探母.坐宮》的名句:「我好比籠中鳥有翅難展」。幾個同窗除了當州長的TK,恐怕很難留在家鄉發展。
家人有親戚老家在馬六甲,月前由海外回鄉辦喜事,本來有機會扯繩尾重遊舊地。有本地人帶路,肯定有趣得多,甚至可以順便重遊吉隆坡、新加坡。不料與北京的行程撞期。
希望馬六甲和檳榔嶼明天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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