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919六晚：倍加珍惜每一天

    一週3x1hr上政府gym班，同一時間、課室、教練以至部分同學。十年下來，成為我肄業最長的母校。那1hr，頭10分鐘教練帶熱身，最後5分鐘帶cool down，其餘時間自己輪流「做機」。是的，好悶！但我從小不運動，做gym只是想少些病痛、夠鐘時少連累家人，定時上堂逼自己最啱。私家club不限時又沒有同學，我肯定會懶。
   但昨上堂熱身時，忽然罕見地感到開心。有好事？剛好相反，週一突見眼疾，看來會改變我的餘生。剪指甲準備去gym，忽然覺得左手指甲由右下到左上呈斜直線，像是指甲剪得太深，削成了三角形。於是試左右輪流單眼看。果然，右眼看指甲是圓的，左眼看呈三角形。再用左眼看布簾，垂直的線其中一處有三角突出，焦點上下移動時，三角亦跟隨。
   即時走gym去看多年前為我做白內障的醫生。即做兩種眼底造影，確診為左眼濕性黃斑退化(Macular Degeneration)，學名choroidal neovascularisation(脈絡膜血管增生)，西方55歲以上人口失明的首要原因。
   黃斑退化有三大風險：人老、深近視、光照刺激，我有前兩種。但此症分乾濕。乾性輕，像白內障那樣，無症狀，一般幾年都無可見的變化，無須治理，定期檢查即可。但濕性因屬畸形血管增生，破裂出血滲水，不排除在幾個月內失明。這使我想起腫瘤：良性除非壓迫到鄰近的組織和器官，無須一定切除；但惡性也就是癌，絕大多數須即時治理，根治既看病情，也看運氣。
   週一下午在三個小時內確診兼治療，在眼球打了一針。但接著的兩個月要各打一針，再檢查療效。即使有效，此後或須每月一針。而且，針劑對有些人無效。若此就要試激光治療。網上說，光治療不利視網膜，注射才是主流。
   但真正要命的是費用。醫生劈頭就說嚇驚人。果然，週一埋單相當可怕。上網一查，原來這種針劑也就是報上不時為患癌者訴說的生物治療用藥，因為即使公院也自費。我雖身為中產，餘生若要每月打一針唯有賣樓。
   若此，三針打完無論是否有效，都要考慮激光。若能一次過根治，用視網膜受損來代替終生每月一針。但想深一層，不一定可能。
   之所以用治癌藥來治眼疾，因為目的都是制止畸形血管增生。癌腫由於無止境增殖，會激發鄰近組織增生血管為其供應養份。傳統化療用「毒藥」殺癌，會禍及鄰近的正常細胞。新療法藉制止血管增生來令癌細胞斷糧致死，較少影響正常的細胞，減輕了副作用。濕性黃斑退化正因為是血管畸形增生，故同樣用治癌藥。
   但癌細胞餓死後，沒有了刺激，血管應不會再亂生，可以停藥。但黃斑退化的血管增生可能無了期，若此就要打足一生針。與癌相比，癌可致命，有可能復發，但無須打一世針；濕性黃斑不致命，最多是失明，但或要打一世針，不算副作用，月費也難捱。回想起來，80年代初在紐約地區因為嬰兒期潛伏的結核菌上腦而住院個半月，差點被誤以為惡性傳染病，已算小事。
   然則，為何昨午做gym會覺得開心？因為忽然認識到，能與一班相熟的gym友和教練同堂，做齊所有動作，無須協助的日子可數了。我要倍加珍惜，每次都以賺咗的心情來上堂。忽然哪天開始不能再來也無怨，人生終有一別。
   昨天熱身時，為此暗中多謝上天，仍然讓我有健康的身體。我會好好活，但你給我多少，我都會感恩。比起很多人，包括一些親友同行，我已算幸運。走得最早的一個同學出身好、比我叻，差一年就大學畢業。我在內地的姐姐和哥哥都活不到我這個年紀，雖然他們與我並沒有遺傳性。
   我感恩，因為自己起點低、無大志。Gym班上有一位大我不只十年的長輩。這十年來絕少走堂，每堂幾乎所有器械都做齊。我好幾年前就笑說，到她這個年紀仍能來gym，我都願了。現在看，這的確是我的宏願。
   左眼血管增生，與我退休後日看mon十幾小時可能也有關。我知道不好，但總想在餘生多做點事，以個人的角度看時代的變遷。因此，我不怕公開身世。對我來說，我只是時代的產物。同期有類似遭遇的人怕不在少數，只不過牽涉太多，不便講而已。我較少家族的考慮，以新聞為業，年屆無求，可以放開些。
   看開了就開心，我會珍惜每一天。現只希望，打完三針之後，能請公立醫療跟進。退休已久，母親有認知障礙，也要為家人今後可能的健康問題做準備，實在負擔不了，只好託付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