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兩票

原載《都市日報》2010年6月22日週二〈都市博客〉專欄

你可以說中央不見黃河不流淚，但退一步讓出空間，打破僵局，也就值得一讚。

政改這次峰迴路轉，賠率恐怕高過世界盃近日西班牙、法國、德國接連輸波。

中央在生死時刻接納民主黨方案，當然是不欲政改再次被否決，讓激進派借民主不前來挑動民憤，借勢坐大。但在深層次上看，民主黨高層因為與支聯會部分重疊，一直是中央的拒絕往來戶，現在有關特區權力分配的建議獲得採納、立法，政治上的重要性不亞於2003年的「七一」大遊行。跨出這一步，雙方都需要極大的勇氣。中央若能放開當年對英鬥爭、防止香港變成反共基地的心結，緊貼港情，香港今後的發展會順利得多，也更能贏得港人的信服。

民主黨主流收貨後，方案已夠票過關。一直偏向激進的《蘋果》也說再否決的話會「太可惜」。後年全港一人兩票選出立法會，其中一票投給一名區議會代表的辦法，相信可以在80後包圍立會的反特權聲中落實。至於民主黨的創黨主席李柱銘會否改投公民黨、少壯派會否加入社民連、80後會否星火燎原、「普選」區議員的提名門檻會否過高、2012以後又如何……那是後話。

民主黨也就是泛民溫和派的方案，有人擔心會造成功能組別的「認受性」以致尾大不掉，更多人視為雞肋，但相對目前的死結，好比垂危的病人及時獲得移植所需的器官。誠然，絕望中抓住的救命草是否最好、會否遭身體排斥……仍要在植入的過程中走着瞧。但不接受則「係咁大」，只能善頌善禱。

由於驟然翻盤，本來已準備為政改送葬的各方倒瀉籮蟹。建制派擔心既得利益受損。溫和派如履薄冰，希望多爭取同道、少得罪激進的同僚。輸家方面，上周在公開辯論中狂數曾蔭權七個一皮的余若薇在無奈中諷刺中央視法治與一國兩制為「兒戲」；激進派則有若早期的共產黨，用處理敵我矛盾的手段鬥爭溫和派，「喪鬧」（《蘋果》語）民主黨是「最無恥」的「出賣民主」黨。

起先說區議會方案有違《基本法》，最後一刻才「反口」，中央確有必要交代。否則港人會問：過往的釋法是否也可以推倒？但就眼前來說，更重要的是：希望中央讓步解開死結，還是說不讓，好讓香港這場鬥爭進行到底？

內地的法治與與香港的確沒得比，這也是大律師在港備受尊崇的理由。但法律和程序是人制訂的，目的是為人服務，必須因時制宜。借用一個電視上常見的例子：被告起初不認罪，後來見勢頭不對，轉軚以求減刑。控方是如釋重負，及早結案、節省公帑，還是罵辯方「你咁兒戲架？唔認又認，我點信你呀？」

同理，台灣的李登輝打倒國民黨政府昨日之我，為「二二八」平反，近日英國政府推翻自己原先的結論，就1972年開槍鎮壓北愛示威道歉。不用說，我們也希望中央早日在「六四」的問題上推翻自己。說到底，我們應否打倒自己，視乎新的立場是否較舊的合理、為社會接受。敢於承認昨日之錯，重建今日之我，方為大勇；死撐自己的錯，那才是「超錯」。

你可以說中央不見黃河不流淚，但退一步讓出空間，打破僵局，也就值得一讚。希望這一步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