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Artist》(星光夢裏人)
法國人用他們最討厭的荷里活影圈說事。最富創意的是用1920年代默片的形式攝製,只有黑白的光影,沒有聲音,對白靠”read my lips”。香港的廣告以愛情為賣點,但我看到的是人如何應對非個人力量所能扭轉的重大變革,特別是科技也就是生產力的飛躍。1930年代初是默片被有聲片淘汰,八十年後的今天則是文字、紙張被視像和網絡排擠。再過十年說不定又有新的「霸權」。在上一代生產力中成長的一代如何面對?
荷里活的默片皇帝偶然在片場認識了一位善舞的女臨記,提拔其配演,一炮而紅。兩人成為最賣座的銀幕情侶。女的仍屬影迷時即心儀天王,現在朝夕相對,天王也心動。妻子離世後,兩人本來可以名正言順,不料美國大蕭條、有聲片誕生,默片一落千丈。女的搖身一變成為有聲片天后。但男的認為唸白是旁門左道,靠臉部表情、身體動作方為真演技,堅持只拍默片。片商棄用加上股災損失,默片天王淪為劏房住客,靠酒來麻醉。
但女的情深一片,暗中助他維生。男的發覺自己原來在「食軟飯」,痛不欲生。女的最後以票房地位逼使片商讓她倆再演對手戲。但男的堅拒唸白,在戲裡只賣舞技。結局皆大歡喜。
這會否就是Fred Astaire和後來Gene Kelly歌舞片的由來?我來港初期看過不少,但並不欣賞。當年歌舞片以男星掛頭牌,很少女的。性別歧視?
影帝Tom Hanks和影后Sandra
Bullock擔綱的這套「九一一」電影,我只喜歡片名。
但其實,天王天后都只是陪襯。Hanks只演了頭十幾分鐘,就在事件中與世貿大樓陪葬;演他妻子的Bullock嚴格來說也只是配角。真正的主角是演他倆獨子的童星Thomas Horn,在導演Stephen
Daldry的原意裡大概是「擇善固執」、敢作敢為的小英雄,但對我來說,比歹角更討厭(此子在戲裡的表情也的確有點邪)。當然,這出於我對一些人個人主義強到行為乖張的偏見,換了美國人可能會欣賞。因此,如果你看到美國的影評讚好,完全正常。
故事用一條鑰匙把九一一與西方人最崇拜的冒險探索串起來。童星不忿父親死於非命,只根據一項近乎大海撈針的線索,手執遺物走遍紐約市(我本來不打算看,後來因為想看住過七年的紐約),找尋其所能開啓的物件,看是否藏著些什麼。為此整整花了一年。不過這不是《Da Vinci Code》《National Treasure》這類神秘解密片,而是「寫實」的勵志故事。最終發現鑰匙是關乎別人天倫的重大物品,他父親無意中得來,根本不知道其存在。原璧歸趙,幫了別人,童星也解開了心結,與母親重新出發。
此片主要描述童星的偏執,別人不幫他解密誓不罷休,甚至近乎歇斯底里。Standing in my way的話,即使因為喪夫而痛不欲生的母親也冇情講。
《My Week With Marilyn》(情迷夢露7天)
基於真人真事,Like度僅次於《星光》。導演Simon Curtis我沒有印象,但男女主角Michelle Williams、Kenneth Branagh很討好。前者演活了當年風靡全球的性感女神Marilyn
Monroe。後者演英國世家子Colin Clark,自幼入名校受紳士教養,卻迷上電影,一畢業就向莎劇泰斗Lawrence Olivier爵士自薦,只要能入行,做什麼都行。用香港打比方,望族的長子不繼承家業,卻跑去做「戲子」。
爵士的助手正啼笑皆非,大西洋彼岸傳來:應邀與爵士擔綱演出的夢露小姐即將駕到,停留七天。天王巨星派頭大,務要使其賓至如歸,最怕過得不開心,影響拍戲。爵士見這隻飛來蜢頗為乖巧,於是將dirty job扔給他。沒想到青年紳士體貼謙恭、應變靈活,女神連說likey。
碰巧女神與新婚夫婿合不來,心情沮喪,得好青年從旁慰藉,大為感動,臨時加演姐弟戀。但一場激情不過三四天,女神就要返美,做回世人的偶像。登車告別前,兩人冷靜地相擁。此後未再聯繫。六年後,長期靠藥物穩定情緒的夢露死於濫藥,終年36歲;英國小子則真的在影圈事業有成。
對我來說,最有趣的不是兩位主角在倫敦野外光天化日上演鴛鴦浴,而是英國人的內斂如何被荷里活的魅力融化。夢露包得密實,想逛街散心,不料被路人認出,跡近暴動。怪不得英國國寶要借女神來拍片打市場,世家子也不怕戀上夢露敗壞家聲。
Bollywood(寶里活或寶萊塢,印度荷里活)借美國人最痛的911故事為伊斯蘭信徒平反。港譯《阿漢正傳》暗示係另一套《Forrest
Gump》(阿甘正傳)。
三藩市的一個印度移民家庭本來其樂融融。911觸發對伊斯蘭信徒的仇恨,生意被迫結束,愛子更被毆死。出身印度教的妻子遷怒伊斯蘭教的丈夫,把他逐出家門。丈夫發誓找到美國總統,告訴他:「My name is Khan. And I am not a terrorist.」。此後大半年,他在全美奔波,追蹤新聞,務求先一步趕到總統出席活動的地點,擠在人群裡喊出這句話。為此花光積蓄,搭便車,餐風露宿,沿途靠打散工維生。
男主角有此傻勁,除了少時母親的家教、深愛妻子和為遇害的繼子申訴,可能也因為天生自閉,不善言語,但耿直執著。
這部戲一如《阿甘》,在美國歷史中插入虛構的影像來激勵國人。911後,美國最大的災難是颶風。一些窮鄉僻壤被洪水圍困,住房單薄,對外聯繫斷絕,水位持續上漲,居民束手待斃。男主角不顧安危,獨自趕到災區與黑人朋友攜手抗洪。超乎種族和宗教的情懷終於改變了美國人對伊斯蘭信徒盲目的仇恨。
主角黑白分明、堅持信念、對的就做、莫理閒言的善行是典型的美式勵志教育。但救災的情節顯然是幻想。
《阿漢》就如《阿甘》,情節虛假,說教明顯。但主角擇善固執、戅直真誠到近乎傻,令人愛憐,縱使明知道是童話,也受之如儀。
戲裡不止一次強調,世上只有兩種人:好人做好事,壞人做壞事,此外別無膚色、宗教之別。這也就是美國人最愛說的「color-blind」。美式關愛不錯好過中式的儒家,但把好事推到極端,很容易物極必反。中共教會我們,宣傳與現實相差太遠只會造成逆反,認定所有好話都是騙人的,人人為己方為真。
「歧視」除了無意識的偏見,客觀上存在著物質基礎。貧窮和受教育少與文明程度有正相關,而歧視背後往往以犯罪率等統計據數來支撐。宣傳教育、打擊犯罪只能減輕問題,滅貧輔以道德培養才能除根。不錯,有人飽暖思淫慾,但更多人衣食足知榮辱。不承認歧視的物質基礎,一味勵志,最終是自欺欺人。
單靠善心不足以解決問題。我們願意為非洲捐錢做義工,因為當地的饑民、病人距離我們十萬八千里。如果他們在門外露宿,有幾家人能夠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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