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4日 星期四

141204四陰11度:母親的新情況

   昨日上午與妹陪母到醫院複診老人症。此前三天,母兩次驚動當局上門。
   妹陪診時一再訴說。但醫生相信見得多,只能照開上次的藥單,排期16周後複診。現只能等社工上門評估,看能否減輕妹與母同住的負擔。
   最近兩周,每天下午都接到母親投訴的電話。或者再過兩天會早晚都打來,進而半夜。
   這或是一些人老來的反應,但也由此令我想起外祖母。享壽96還是98,一生在母親原籍的廈門鄉下。我只見過她一天,頭尾不夠24小時。記得母親帶我回去見她時,她捉住我的手笑開了,喃喃的用閩南話說,意思是終於見到孫子了。
   但回港沒幾天,鄉下就來話,外祖母走了。外祖母晚年一人獨睡,與家族同食。但篤信基督,據說每天讀經。那次見她,她坐在廳堂門外的小板凳上,跟前一尺見方的矮桌擺著厚厚的《聖經》。回想起來,見過這個大半生在外的孫子大概還了她一大心願,無所牽掛,於是就把自己交託給上主了。
   外祖母晚年住在家族幾房人分住的大祖屋,以前是做官的外祖父或者在菲律賓發達的曾祖父回來興建的,現在當然很破落了。
   雖只見過一面,但近百歲人打詳我時近乎童真的笑容,予我的感覺不僅是喜悅,而是敬佩。現在看到母親進九後,就更希望自己到年紀後,也有外祖母的福份。心境開闊,自得其樂,到最後一天都不連累人。
   只可惜沒有機會與外祖母相處。那次回港前的中午,在外祖母家與她吃了唯一的一頓飯。一族十幾人圍著大桌。外祖母吃飽放下筷子前,對我說了最後的一句話:「ja3 bao4」(閩南話:吃飽)。
   
   母親最大的才能是方言和書法。她祖籍廈門鄉下,地方話是閩南語,也就是台灣人說的台灣話;但父親在省政府當大官,因此生長在閩北的省會福州。福州話與閩南/廈門話相當於廣東省的廣州話與潮州話,彼此雞同鴨講。故造就母親從小兼通兩種福州話和廈門話。
   母親到了十幾歲,大概因為是官小姐,被送來來港讀中學,於是學了廣州話。後來大概認識了我姓崔的父親,於是又學了上海話、國語。
   但父親沒有語言才能。成年後移居廣州,直到在港終老,頭尾將近40年,廣州話也只是半鹹淡。因此,我青少年時,一家三口彼此用三種不同的方言對答:父母:國語;父與我:滬語,母與我:粵語。但三人都明白其他兩人在講什麼。
   我在語言方面比較像母親。我的母語是廣州話。但除了口吃外,比較會模仿不同的口音,包括外語,加上教育教會我尊重不同的語言,故沒有「大語言」心態。不會用「鳩嗚」來罵大陸人,反過來也不會用蹩腳的普通話來嘲笑港人,也不會在英國口音和美國口音之間有明顯的偏好。只要學得會,我不介意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
   母親以官家出身而自豪,幼時曾試教我福州話和廈門話。但我們住在廣州,除了粵籍朋友,只有父親的滬語親友。沒有人可講,我也就學不好閩語,每樣只記得十句八句。最記得的是福州話的美食「bian3 lv yan3」(一種用肉做皮的餛飩)罵人的「kaai3 mo2 yaang4」,不是粗話,但恕我不翻譯了。
    不懂閩南語,到台灣不能走透透,是我最大的遺憾。

   昨天上午老人科候診室逼滿。如果每個病人都要有中青的親友陪同,那至少有一半是病人。但妹上次向醫生攞的時段接近中午,昨連攞藥大約兩個小時,算是不差。
   香港私家醫療即使中產也難以長期負擔,而公共收費只是10-20%。兩者間缺乏中層的緩衝,也就累死公家。
   母親情況惡化後,妹打聽了資助的老人日托服務。或類似托兒,$60/日的日供一餐,好像有位。但這樣便宜,應要家人接送。母行一個街口都話腰痛。所在的鬧市人來人往,推輪椅怕也行唔遠,出入只能叫的士。這一接一送也不簡單。
   高一級的$300日托有車上門接送。但聽說冇位。60vs300這5倍之間似無中道。這與公私醫療收費相差10倍/8倍是同樣的問題。
   $300/日若已屬資助,私托怕要三四倍,非我所能負擔。
   先父在生時僅能餬口。他走後,餘下的一家四口,母一生基本上沒怎麼工作,妹最後的一份工是中文打字,五六年前被裁員,與妻離職的時間相若,我更已退休十年。但從好處想,供完了樓,沒有下一代要讀大學、宅在家,比下有餘。
   沒想到母親的問題像佔中,每天有新狀況。今晨妹來電,說有升級的跡象。只能默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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