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3日 星期六

140503六陰:與羅孚的encounter

   左派出身的報人羅孚(承勳)離世,享壽93。AD抓到了政治話題:《伯樂離世 曾德成未表哀悼》。
   我初出道時,與老總有數面之緣。除了與上司在他招待過港作家的飯局上陪食,還記得他有關我的僅有一句話。但對象是我上司:「你不讓他寫嘛!」
   那應該是75年上半年,上司帶我去軒尼詩道的大公報大樓,大概是帶後生拜碼頭。我們走到羅孚的桌子前。他執筆疾書,沒有起身,只拋出這句話。
   他此前透過與我相熟的大公記者(俱知也已退休,姑隱其名)約我寫稿,但被我上司擋回去,原因沒說。當時我打工的粉紅月刊有一個長達萬言的國際專欄,由大公副老總供稿。羅孚也許覺得,「革命都是互相支援的」,我投桃而你不報李?
   我好在沒有發表的ego,加上文思慢,寫稿只為傳播知識思想,不讓寫也不覺得hurt。當時沒有電腦,全靠手寫,改來改去,寫幾百字可能要抄三遍。
   不怕說,我閱讀主要看內容,不追作者、專欄,沒有偶像。羅孚的文才我沒資格評說,但絕對相信他是好人。後來以「美諜」罪軟禁北京,如果是因為對文革失望,完全正常,但肯定不是想「賣國」。
   我70年代下半葉在左派新聞圈子4年,離開後很少見到舊識。但看一些人的發展,似乎前越左則後越反。
   那年頭出身左派家庭(父母在抗戰內戰期間追隨中共,來港後打左派工,子女讀左校,畢業後遵從分配打左派工)的文人,後來目睹文革之禍,甚至受組織迫害,思想常見180度逆轉,仇共更甚於港人。
   理由很簡單:我們在外看中共只是隔岸觀火,但他們身受其害。毛澤東說,壓迫愈大,反抗愈大。而且,文人感性自我,容易把個人之痛投射成全民的現象、民族缺陷、國運的咒詛。歷史上,莫說中國幾千年帝制,其他地區也不乏巨大的人禍。只不過中國人口特多、中共的控制特嚴,禍害特廣特深。
   左派舊人最反共,還有一個技術原因。左派這一兩代人成長於中共建國頭20年因為韓戰的受封鎖期。中共受封鎖後更反美,越搞越左,自我孤立。港共緊跟中央,左派學生的英文與主流學校差一大截,工作、社交、婚嫁、子女教育限於左派圈子,對世界的了解變成self-perpetuating,缺乏均衡。
    當時電視還不發達,新聞來自報紙。但左派報刊教條,幻滅的左派只好外求,就如今天的大陸人看禁書。時值冷戰、文革,訊息一面倒反共崇美。幻滅者恨透中共,但不知美之不足,缺乏西方的人文基礎,難以歷史角度剖析中美之別,易淪為極右。這與後來89民運的精英一面倒崇美,是同樣的悲劇。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