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祝各位健康順利。
我知道有朋友把這個博客轉送到一個以國是為主的簡體網站。但以下寫的主要是「私事」。簡體博主覺得不合用的話請刪掉,以免浪費讀者的時間。
但天『冷』也增添了節日氣氛。北半球尤其北溫帶,歷來是人類的中心。不知是否因此,中外的大節多落在冬天。世世代代都覺得,過節必冷,冷才是過節。加上自己在美國北方住過十幾年,被白色聖誕的觀念洗腦,要我穿T恤短褲過聖誕,不如不過。
這次除夕,更特別的是應一對有心朋友之邀,到他們家裡過作客。主賓合共超過十人,早年多少曾捲入留學生運動,其中一些更是同窗同房。因此,真正的節目是聊天,倒數和看煙花只聊備一格。但以往見面,除了互相問候,大都談些『與己無關』的大事,這次首次縮小到個人。由於大多數人即將甚至已經退休,子女也開始出道,自己如何『享受』美國人所謂的golden age,成為新的課題。不必為開支而上班後,是做回自己年輕時想做的事還是重新出發?我們這類人不是消費族,單靠飲茶、旅行不足以打發時間。有朋友為內地助學,有朋友在港當義工,但在西方小鎮定居的又如何?
但也許第一次聽到熟人講死,加上是除夕晚宴,有朋友覺得突然。有人從未想過;有人引用數據,稱港人幾乎全球最長壽,言下之意,現在來談實在太早。
這種對話當然沒有什麼結果。但對我來說是一種啟發。我在座中年齡最大,性格也偏向悲觀。大四那年就有同窗橫死。那不但是我中學和大學的同學,而且在大學是雙重的同伴—在實驗室裏是二人組,我靠他過關;在橋牌桌上是隊友,手風最順時打過校隊。他出身良好、『官仔骨骨』(粵語,clean and neat)、頭腦靈活、手腳伶俐、EQ遠高於我,又有靚女友,前途肯定大好。但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學期,入夜後在宿舍附近的海灘遭刺殺。事後從未捕獲兇手。班上只有大約二十人,過去三年朝夕相對。突然走了一個,所有同學霎時無語。但在1960年代中,死亡仍屬禁忌,加上不知道是否涉及私隱,沒有同學敢問。當時不存在心理輔導,大家只好埋首功課、申請graduate school(大陸叫做『考研』)來轉移視線。
大學那四年,除了這個同窗,系裏還有至少兩位師生病逝。或因此,我從大學時代,就接受了生死有命,但生有可循,死無可測。中國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基督教說,我們的命都是上主給的,何時來,何時去,祂自有主意,輪不到我們擔心,也擔心不來。何況對教徒來說,死只是回到天國,比活在世上好得多,何悲哀之有?
反過來,如果你是共產黨,信唯物,人無靈魂,而只是一種有智慧的生物。則人類幾十萬年的歷史,加上今天有七十億人之多,任何一個軀殼恐怕只相當於宇宙一個銀河系裏的一個無名星體。在生時再偉大、再有錢有權有創意,夠鐘就要走。走後世界照樣運轉,他或她有形的影響很快就會淡出。長遠能否留下legacy由不得離去者決定。
因此,我雖然希望自己有不少於港人平均壽命的平均值,最後安詳地離去。但萬一無此福份,要提早離開,甚至不幸地涉及一些痛苦,我也要有心理準備。我在事業和經濟上已高於平均值,沒有理由說,在壽命上也必定比一般人著數,而其他人就吃虧。上天為甚麼要特別優待我?只要健健康康地再活十年八年,那已經值得感恩。世間沒有什麼事是理所當然的。
1 則留言:
雖然明白個人實在極為渺小,但始終希望自己不枉在此世上生存過。
謹祝崔先生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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