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京奧太沉重

信報 時事評論 2007 07 21 星期一

奧運村昨起開放入住。北京同日進入「奧運時間」，全面實施交通管制。北京奧運以「一個世界」為號召，現在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保安措施層出不窮，反而把北京變成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主觀上一切為奧運，客觀上迎客變逐客。

不知是否習近平來訪的效應，本港的電視台上周起大力推介京奧，知識報更淡化對保安的反彈。反而一份獲准在內地接受訂戶的大眾報標題直指〈京奧禁令多 市民苦苦苦〉，引述居民說：「安保有點過頭。」

本來，香港與京奧同屬這位國家副主席管轄，不應該掃興。何況四年後，習先生很可能「黃袍加身」。但這是境外很多人的心裡話，不說還得說。

京奧是否傷財或有待商榷，勞民則幾無疑問，而且內外都不討好。目前的緊張氣氛無疑是反對者觸發的。但對手噪音遠大過實力，竭十三億人之力來圍堵，連最開放的香港也大搞反恐，中了對方的詭計。

收緊簽證過猶不及

誰也不敢問，打這場中國「九‧一一」仗的花費，與京奧的有形和無形收益能否相抵？說得具體些，安檢導致人均損失多少分鐘？平均每噸貨物增加多少運輸成本？所有損失加起來折合多少錢？如何彌補低下階層的生計？

奧運還有十九天就開幕，但除了大國領袖都會出席、北京趕建的三條地鐵線啟用，有關的訊息仍以負面為主。對國人來說，國際刑事法庭和英國BBC用達爾富爾來將中國的軍，說中國用美人計騙取英國首相助手的機密，只是毛澤東說的「幾個蒼蠅嗡嗡叫」。

真正令人擔憂的是，劉翔奪金並不樂觀。古巴對手fit到漏，打破劉翔的世界記錄後，上周再以平劉翔前世績的速度贏得職業賽。翔飛人只能用高科技戰衣做新聞。

收緊簽證以防外人來破壞奧運，本來無可厚非，但過猶不及。七月六日本欄提到西方殷商不滿被拒門外，《華盛頓郵報》前天直指〈China Is Growing Unfriendly to Foreigners, Visitors Say〉（訪客指中國對外人日漸不友善）。

對內方面，首都到處是關卡。市民乘地鐵上下班都要過安檢。進出北京的車輛和乘客要像我們來往深圳那樣「過關」，但輪候的時間長得多。而且實行連坐，一個乘客沒有身分證就全車遣返。入場看比賽限制就更嚴。禁止宣傳政治和宗教、不得攜帶硬物利器有理，禁止集體穿著類似心愛球隊的戰衣則過份。這雖然可以避免中國粉絲以人多欺對方人少，但花上千元買票進場，就是愛熱鬧。而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規定再嚴，想搞事也還是有辦法。昨天《明報》說藏獨要穿橙衣、玩T字手勢。我也來湊一個：戴藏獨顏色的日式頭箍或美式棒球帽，上書漢字「必勝」，你會不讓我進場？

國民情緒難於計算

民怨就更難計算。香港電視台在進出北京的公路上採訪了一輛待檢的貨van。頭戴白色瓜皮帽的中年乘客一臉悻色地說：不尊重少數民族的習俗（字眼或有出入）。原來，車子運送的是這位先生親人的遺體，但在檢查站等了四個鐘頭。遺體即使經過防腐處理，家人在烈日下煎熬，也難免煩躁。

初看這段新聞，只想到此舉會刺激回民，後來才想到可能與新疆問題有關。說不定有人擔心屍布裡裹的是「屠城木馬」，要逐一請示國安部、統戰部……，看是否打開檢驗，以致拖了幾個小時。但能怪誰呢？中央要「萬無一失」，誰敢背鍋？當局應該向事主道歉，以免被離心的回民用作口實。

米高道格拉斯(Michael Douglas) 在一九九三年的《Falling Down》裡，演一個回家路上碰上大塞車，失卻理性、大開殺戒的上班族。荷李活電影當然很誇張，但開放改革後，很多人有怨氣。北京人楊佳據說認為公安對他不公，最近衝進上海公安局，捅死六個警察。希望不要因為安檢，北京也來個楊佳。

在社會秩序和環保方面，北京把非常住人口清理出城，勒令汙染性的工廠停產，汽車按單、雙號車牌隔日行駛，室內裝修一律停工。如此類推，如果有人繼續燒煤或者有傳染病，會否像異見分子那樣，被「請」到外地渡假，奧運後才准回家？

此外上周怪事連篇，不排除有人借京奧期間的採訪自由來製造事件，吸引注意。北京有人從天安門城樓躍下受傷，但拒絕回答警方的盤訊；有人在無生命危險下跳下路軌，令地鐵延誤。上海工廠區〈二十四小時內兩宗大火〉，來得太巧。但最蹊蹺的是，烏魯木齊開往重慶的火車上有〈男子纏百雷管〉。本來，雷管不等於炸藥，而事主據說姓陳，帶著孩子，應與疆獨無涉。但為何像伊斯蘭死士那樣把雷管綁在身上？

可能由於同樣的理由，最近大約每隔四天就有大型的警民衝突。上月二十八日貴州省甕安縣萬人騷動後，陝西省府谷縣、浙江省玉環縣、廣東省博羅縣、雲南孟連縣先後出事（昨《蘋果日報》）。前天上街要求加薪的雲南農民，有兩人在衝突中死亡。但與以往不同，新華社搶在人權組織之前報導，顯然想化被動為主動。

譯名之舉愚不可及

沒收《蘋果日報》記者回鄉證的傷害就更大。當局事後說並非刻意為之，也就是默認出錯。但拖了兩個星期才說可以發還證件，效率太低。奧運期間，每天可能有上千名相關人士進出北京。任何一人出事，當天的焦點就會由賽事變成政治。當局必須在一兩天內就「撥亂反正」。

用「中國台北」而不是兩岸協定的「中華台北」來稱呼台灣代表團，更愚不可及。兩岸關係本來正在回到正軌，現在綠營有了口實，國民黨主席吳伯雄不得不重新考慮是否去看奧運。國台辦還辯說，「中國台北」是China Taipei合適的中譯，是否想氣死當面邀請吳伯雄的胡錦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