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9日 星期五

121019五涼:「狼」的paradigm shift(待續)


      物似主人形,友人搬家前送我的羅漢松就如我的肩周炎:有病但穩定,不惡化就謝天謝地。羅漢松起先放在室內,但垂頭喪氣,於是移到騎樓,果然「勃起來」。但不久後綠葉轉褐(我此前在維園買的一棵放在室內,很快就由綠變成全褐,只差葉子沒有脫落)。前任主人說,天氣乾燥。我於是每天淋水。褐色總算沒有擴散,但綠色也未增多。枯榮對峙,這就是我的盆栽與右肩的現狀。但任何事都會老化,枯必壓倒榮,只求這一天來得晚些。
      
      新特首前天首赴立會時,我正在捱每週的差事,沒看直播。當天稍後看一句起兩句止的即時新聞,只覺軟硬兼施,不像以前的政府任鬧唔惱。具體來說,寬民生而緊政治,希望用前者來轉移對後者的阻力。同樣重要的是,他推翻了港府視為金科玉律的「大市場小政府」。學者所謂的paradigm shift。(範式轉移。不要問我怎麼解,我不懂)
      不用說,就「狼首」(最具影響力的AD簡稱「特首」為「特」,令人想到「特工/特務」。但我覺得稱「狼首」更順口)週三的演說,風評兩極而負面居多。讚者少、表達無力;踩者多,緊貼大眾心理,挑動人心。AD翌日頭條高呼《兩制玩完》,恍若回歸前夕美國《Fortune》的封面專輯《香港已死》。人有自衛的本能,對於「狼來了」的警號,寧信其有而不信其無,最多是虛驚後一笑置之。你猜今天會否像當年再見移民潮?
      AD反應強烈,因為「狼」批評的《割地賣港》言論,正是其頭條。用詞無疑偏激,但香港「被規劃」的傳聞深入人心,在市民眼中,這就是《賣港》的circumstantial evidence
      狼指港人受了內地很多好處,不能閉關鎖港。這客觀上是事實。而既為一國,也就不可能閉關。早在兩地的往來仍屬單向,港人、港資、港技北上,內地人絕少南來時,我就覺得香港當時的好景,可能有三分一來自「裡面」,主要是港商設廠獲利回流。但賺了錢的港商心照不宣,江澤民所謂「悶聲發大財」;而其他市民,尤其是疏離經濟的文化人,對香港從內地賺得的好處懶得理會。直到中央開放自由行「救港」,內地挾200倍人口和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規模,令南北往來的比重在短時間逆轉,再加上13億人長期赤貧,突然暴發後行為粗獷不文,深受英式文明教化的香港人才察覺自己受威脅,強烈反彈。
      回歸後,董建華民族心強,急於去英國化。不入住港督府事小,硬推母語教育事大。英文對港人事業、地位的作用,中文望塵莫及,妄顧現實也就觸及父母望子成龍的切身利害。這與梁振英十五年後推行國民教育撞大板是同樣的道理。國教關乎價值觀、對中共的評價,比母語問題更嚴重百倍。
      曾蔭權接替董後,公務員秉承前朝的習慣,冷對中港融合。但這個出身寒微的地道精仔在經濟上走精面,對內靠「大市場」無為而治,對上靠伸手。人、資南下的規模節節上升,由消費、買樓、學額、用人到育嬰,與港人都出現了競爭。厭惡的情緒彌漫,更惡化為港獨激情。
      梁振英基本上是「去曾歸董」。國教的架構不是他制訂的。他錯在低估阻力、反應遲鈍,拖到一發不可收拾,令新政府還未站穩就被KO。但作為規劃師,東北發展肯定是他的baby。而任何人都會擔心,中港規模懸殊,東北發展後,最終難免大部分歸於內地人、資。更敏感的是,很多文化人無定職,收入低,加上反對物質文化,嚮往田園生活,近年大量入住新界村屋,東北發展直接威脅到他們的生存。1895年,清朝甲午戰敗對日本割地賠款時,台灣澎湖的居民也有過《割地》的吶喊。對香港今天的一些文化人來說,這個聯想並非天馬行空。
      至於梁說「大市場小政府」過時,經濟學者會視為萬惡之源,我倒是同意的。08年的金融海嘯充分說明,市場無疑最有效,不能或缺,但內在的缺陷不容否認。而且何時會失靈,一面倒地有供無求,市場崩潰,事前是無從得悉的。雖然,失靈的市場會自我修復,「最終」恢復供求均衡。問題是在現實中,等到市場「最終」自我重納正軌時,我們這些小供方和小求方早已屍橫遍野。經濟學名言曰:At the end, the market will come to terms. But at the end, everybody is dead.
       現在實物市場靠金融市場支撐,兩者如人的骨肉與血液的關係。後者以電子網絡全球實時互連(接口上唯一的縫隙是各地時差形成的休市),交易以秒為單位。美國太平洋海嘯的災禍可能要兩天才抵達東亞;但華爾街的金融災難可以在一分幾秒內令全球市場呈現雪崩。把08年的華爾街災難稱為「海嘯」遠不足以說明電子市場的風險。(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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