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信報》時事評論<兩地一檢>專欄 2009 11 30
滙豐股價是港人的「命」,泛民總辭則是港人的「夢」。不知道本報讀者今天關心哪個較多。
可信是泛民三黨在講數,連日就李柱銘參政以來「最大危機」沸沸揚揚的兩大民主報周五突然「收口」。翌日,民主黨黨鞭司徒華與社民連對手上電台對質,承諾請黨員為五區總辭後補選的泛民成員助陣;政壇賭王毓民更用先否決政府方案再總辭來「捆綁」泛民在立會的二十三票。中央頭痕!
遭多年戰友破天荒地公開批評其未經黨內討論就支持總辭逼「公投」是「糊塗、唔懂政治」後,李大狀當晚認錯,勸同道團結為重、「冷靜,諗一諗」。意料之中,同屬大狀背景的公民黨認同,但慣常搵交嗌來滙聚激進勢力的社民連罵華叔「失憶」,說最先提出總辭名單的正是他本人。
普選訴求硬碰硬
不知是否因為公投犯中央之大忌,傳媒和民主派學者都潑冷水,指民意不支援總辭,喻為迷債。但以事論事,這招很絕。現已有三成多市民贊成,接近民主派在選舉中的得票率,與反對的只差十來個百分點。官員若失言,泛民又不出錯,力谷下有可能拉平。
泛民若三黨合璧,五區補選將會是泛民明星魅力與建制動員能力的對決。建制主要靠左派鐵票。但政府幾乎每周都有失誤(上周即失信於一中學,令驗毒大計難度倍增。最近唯一得分的是增加新樓面積的可信性),游離票會借泛民出氣。若此,建制裏只有陳婉嫻敢說穩贏,泛民應可維持議會的否決權。用一兩席的代價來激化市民、難倒中央、挑動西方,作為「賭博」,賠率不低。泛民的五區總票數若不少於建制,形成港人「強烈」要求二○一二年普選的印象,派彩就更高。
總辭真正的風險不在輸贏,而是與中央決裂。香港會否被視為另一個西藏?上月柏林圍牆倒塌滿二十年,前東德地區不滿國家統一至今仍然東貧西富,緬懷昔日共黨治下的全民就業和安定。這令中央更深信,西式民主不可行,共黨長期執政、專心發展、四十年後再談民主方合「國情」。中央為香港政制設關卡,起初是手段,不讓英國藉「還政於民」搞變相獨立;現在相信已變成目的。「功能界別亦可普選」論,北京早就有人提過,如今在關鍵時刻重提,可信是逐漸讓港人「習慣」,以備到來的一天。
在全球金融危機下,我們愈來愈靠內地,普選的訴求將會硬碰硬。除非世界大變,否則三年後中央換人,初期也會維持延續性。現只多了一個變數:失落的一代在社會上不持份、無所懼,激進有市場。中央使硬反有利其凝聚。網上憤青有若新世紀的城市游擊隊,與傳媒互動,製造畫面,以廣宣傳。人數少,但快閃、有破壞力,逼建制用不成比例的代價來防範,令公眾埋頭YouTube,疏於正事。政府用強則平添人權話題。一如美國抓拉登,建制與網民一明一暗、角力的代價懸殊、官僚的應變又不及民間靈活,幾乎必敗。
延後退休激發憤青
華叔因反對總辭而被罵「年齡與智慧成反比」,挑起了一個我持份的話題。藝員陳鴻烈和播音皇帝鍾偉明上周在開工過程中「猝死」。事發突然,甚至未及與家人告別。但兩位長者相信並非因為要開飯,像周刊說的「捱到死」。
獲港台同事盛讚「好人專業」的鍾偉明見證了香港戰後六十年,由重建、難民、暴動、起飛、本土意識崛起、六四後中英角力到回歸後的社會紛爭。同期內也經歷了電子媒介由電台、電視、互聯網、收費電視到手機的挑戰。現在娛樂方式多,他離去後,語音劇相信也會隨着最後一代聽眾而淡出。
兩位藝人離去使我想到近乎強制的退休年齡。最近,只有三十歲的學者沈旭暉在《明報》撰文指,「大量高質素退休人士足以工作至八十歲,卻被迫於六十歲退休。」更有代表公務員的議員要求延後退休年齡。
現在滿六十歲即失卻固定收入。但頭五年不享有「長者卡」,很多開支要付全費。本報讀者或不介意,但對基層的長者有壓力。要問我主張延後退休至六十五歲,還是說六十歲就領長者卡,實在說不清。港人平均活到八十歲。現在不論能力、工作態度,滿六十歲就一概起身(CEO例外),有錢的失落,沒錢的發愁。有人遲生育,子女仍在學,有人積蓄不夠,有人像上周離世的兩位前輩,一身武藝,只求有尊嚴、不靠別人、遠離抑鬱。雖然可做義工,但除了醫生、律師、會計師,有多少義工用得上你的專業?
但正如上述,市場和網絡全球化後,年輕人上位機會少,延後退休只怕激發更多憤青。美國把「平等」變成教條,反「歧視」成為無賴的金鐘罩。只要肯上班,沒有人敢要七十歲的人退休。電視新聞雜誌60 Minutes的幾個主持由四十歲做到八十幾,年輕人怎出頭?我不相信三億美國人,只有他們能夠勝任。
兩相權衡,應該讓年滿六十但願意工作的好員工原薪留任,又或兼職,負責培訓、監察。有了網絡後,在家亦可開工。這對生產力、家庭和諧甚至如沈旭輝說的社會價值觀都有好處。政府應鼓勵公私企業,但避免擴至領長俸的公務員,以免對市場和庫房構成壓力。
伊債太虛幻境?
最後回到文初提到的滙豐股價。近年豪冠全球的阿拉伯小國杜拜無法償還六百(有說八百)億美元,衝擊全球金融。但款額遠小於華爾街大行,西方處之泰然。恒指暴跌千點後,今天應會反彈。但杜拜的浮誇對中國人是深刻的教訓:
‧杜拜想重現古代伊斯蘭帝國的光榮,中國則亟於民族復興。但金融海嘯捲來,才發覺七星級酒店、棕櫚型人工島、全球第一高樓、可旋轉的豪宅……只是海市蜃樓。中國的經濟雖然有實體,但形象工程遍布全國、發展項目無邊無際,只怕地產爆煲、打回原形。
‧杜拜與此前破產的冰島,都想轉型為金融中心。「財技」憑創意一本萬利,但缺乏實體、利潤與風險成正比,最後爆煲的「中心」不會只是這兩個。
‧借債發展易,捲袖建設難。個人靠碌卡消費,國家則靠舉債谷經濟,過度槓桿停不了。債務鏈只要有一個環節周轉失靈,就可能觸發連鎖反應。
‧港府想包攬的伊斯蘭債券是否太虛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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