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14日 星期一

敗走拉薩全記錄

足足有一個月未更新博客,先此致歉。我在今天恢復的《信報》專欄(見本博客另文)裡簡單交代了原因。以下是詳細的個人記錄。至於我對拉薩其餘的觀感,詳見本博客另文:

八月中與妻去西藏,趁著還有體力,見識一下這個全球面積最大、虔誠度絕無僅有,但自然條件也特別嚴酷的宗教聖地。

全程由本港的識途老馬帶路,在拉薩有當地最靚【其實只是最(○+靚)】的香港仔打點,幾個月前就由他倆安排行程,務求最適合、最有效、最安全。

此外在港有熟悉藏情的專人提點,牢記初到埗要少講少動不洗澡,不排除要先睡兩天。西藏氧氣稀薄加上地勢高,日夜溫差大,夏天入夜後也接近香港最冷的天氣,感冒容易引發肺水腫,不洗澡是藏人久經考驗的智慧。
我事前更打破以往外遊的慣例,去政府醫務所打針取藥。又蒙拉薩港(○+靚)託人帶來當地的高山症藥物,出發前就預先服用。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時值旺季,買不到青藏鐵路車票(相信早已被旅行團和有關方面包起),無法將進藏路程由零到三千七百米的海拔分兩天提升。一行三人當天由深圳經成都飛抵拉薩。我下機時不覺有異,但坐車抵達市中心的酒店後,很快就開始反胃。氧氣稀薄引發的反射性嘔吐源於腦(顱)壓,與食物無關,幾乎一動就嘔,連大氣都不敢透。當晚每隔一兩小時就來一次,吐完食物就吐黃膽水。期間內加上頭痛,徹夜無眠。
翌日十點,同行的友人召來醫生,隨即入院。高山症是當地的風土病,標準動作是吸氧、打點滴(香港俗稱「吊鹽水」)、注射降顱壓藥物、打針退燒。果然,症狀很快就消失。只不過吐了一夜,十分虛脫。下午回酒店臥床,晚上與同行者依約去上述港(○+靚)【論年齡,此人其實比話題女模更不(○+靚)。但年齡屬於私隱,心照不宣。)的咖啡室為他慶生。但上下車移動身體,一進餐廳又開始嘔,為免弄髒地方,只好靠在門口,隨時準備衝出門。

港(○+靚)是眾人的開心果,他一味靠‘轉’的藏式咖啡室已成為拉薩的香港Starbucks。一眾擁躉圍著他起鬨,但我無力參與,旁觀了重頭戲後,提早告辭,回酒店繼續躺。這天夜裡只吐了一兩次,較前夜大有改善。本來既來之則安之,再躺一兩天,或可大致復原。即使不出聖城去西藏其他地方,也至少可以看看布達拉宮、大小昭寺、三大黃教寺廟,還個心願。但我拒絕冒險,因為症狀太過熟悉。
我兒時一生病就不停地嘔。當時稱為腸胃炎,治療方法也是靜脈注射(當時還未升級到吊鹽水,而是由醫生用一吋直徑的針筒注射)。啪針前後判若兩人,活像癮君子上電。

成年後,兒時的老毛病宣告消失。但將近三十年前,我出生後一度感染的結核菌鑽進腦部,引發結核性腦膜炎(TB Meningitis)。症狀與拉薩一役幾無分別:頭痛發燒,反射性嘔吐。只不過來得更激烈,要用Codeine帶嗎啡的鎮痛劑。那次住了兩家醫院,合共一個半月。其中天主教辦的一家以為我沒救,有修女學耶穌,來病床前為我洗腳說:「Sorry, we can’t help you.」(當時我在美國的普林斯頓大學做研究)。由於頭痛嘔吐是我的「標準病」,拉薩單是這個嚇不倒我。但結核病是慢性的,而高山症是急性的,有可能引發腦水腫。拉薩沒有班機直飛香港,必須經成都或重慶等地轉機。時值旅遊旺季,機票難求,只怕病情惡化後趕不回港。我不怕入院,只怕癡呆,累人累己。因此,雖然醫生說問題不大,我入院翌日就決定第一時間回港。

但拉薩時逢「雪頓節」(Wikipedia稱為Sho Dun,亦即藏式曬佛節),機票難求。同行的友人四出頻撲加上港(○+靚)的地頭關係,我與妻才僥倖接下兩張有人沒來取的機票,翌日飛成都。但班機抵達成都時,當日飛深圳的班機已開出,要在成都過夜。由於身體狀況,正在猶疑是否在拉薩再等一天,希望翌日有即日經成都到深圳的班機,拉薩票站說,接著的兩天飛成都班機爆滿。換言之,要不是這兩張票沒人認領,我至少得在拉薩的酒店/醫院再躺三天。

由拉薩回到低海拔的成都後,除了虛脫和視力似乎有點模糊,主要的症狀已基本解除。當晚在成都近郊大排檔吃的一碗五元麵條,是我三天下來唯一的正餐。這次由香港來回拉薩頭尾四天,在當地逗留了大約七十小時,完全不受高山症影響的,只是從剛抵埗時,由機場開車到市區的一個多小時。但平安歸來,謝天謝地。

俗語云,人之不同,如其面焉。雖然在拉薩入院時,同一病房幾乎所有人都在吸氧、打點滴,而且看樣子是內地人,而一些朋友聽我講起高山症時安慰說,香港「歌神」當年在尼泊爾更幾乎喪命,但說實在的,我的病例可能絕無僅有。我在拉薩酒店和咖啡室派對見到的大約二十個港人,沒聽說哪個有我的毛病。在酒店遇到的一團香港中年人,雖然提醒我們第一晚難免頭痛失眠,但講述珠峰大本營和聖湖納木錯(「錯」是「湖」的藏語音譯)之美時眉飛色舞。這兩個名勝的海拔都比拉薩高一千多米。從「行頭」看,這些朋友不像是登山客。一個隨港(○+靚)來醫院探病的大馬靚女更從新疆南下經帕米爾高原入藏,途經上千公里西藏平均海拔最高的阿里地區。同行的妻也對氣候變化一向比我敏感,但這次在拉薩,除了第一晚睡得不寧,其餘三天比在香港更舒暢。

我此前也聽說有熟人在拉薩臥床,但似乎只限於頭暈和腹瀉。一般提到的高山症也不包括嘔吐。妻這次在拉薩買的西藏地圖,〈高原保健常識〉下列出的症狀是:「頭痛頭昏、口唇紫紺、心慌氣短、胸悶失眠、體虛疲乏、腹脹腹瀉。嘔吐顯然並不常見,更不要說是嘔吐不止。

有人猜是我做運動反被運動累。理由是強壯的人需要氧氣多,對高地反而比耗氧少的常人難適應。但我做運動只求少病痛,強度很低,體型也偏瘦,不會是因為強壯而遭此劫。自行測試後,我比較相信一個瑜珈友的說法:我呼吸弱,尤其是「氣短」(但又自問並非英雄)。我呼氣時可以拖長,但吸氣不出兩秒鐘就到頭,因此泳術至今停留在入門階段。

因此我相信,我是異類。雖然從來沒有賭運,但這次也許應該去買六合彩。而如果你想入藏,我的案例可能並無參考價值。做足準備有必要,但無須庸人自擾。

我懷疑,我的腦膜可能對外來壓力特別敏感。說得好聽就像童話裡,在九張床墊下放一根針都感受得到的公主那樣衿貴;說得不好聽是大山可能與我無緣,對西藏只能葉公好龍,只可遠觀,不宜褻玩。後來上網一查,說不定是我出生後有過腦積水。症狀是“頭圍擴大”。的確,我幾歲時,父母叫我做“大頭”。

這次到拉薩白跑一趟,連累同行者,說到底我也有責任。年來雖然聽過不少,對高原的特殊性有理性的認知,但真的發覺水土不服後,躺在床上幾十個小時,只想到基督教的《主禱文》,忘了藏人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我雖然不像藏人,五體投地,一步一拜,但說甚麼也是第一次遠道來朝聖,我佛慈悲,說不定會體諒,至少讓我看完拉薩才走。

1 則留言:

紙巾 提到...

哈哈....
好多人都被高山症打敗,唔使咁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