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30日 星期三

最好也最壞

原載《都市日報》<都市博客>專欄 2009 09 29

滙控和奧巴馬不是笨蛋,敢在胡錦濤身上押注,賠率應該超過一半。

中華人民共和國甲子大壽前夕,香港養大的英國銀行業雄獅宣布從倫敦回流,震撼性較香港回歸前雄獅隨同英國搬回祖家,有過之而無不及。滙控(HSBC)的理由是:世紀金融危機說明,歐美的前景不及亞洲,今後要以亞洲特別是中華為重。換言之,與倫敦相比,香港再次佔了近水樓台之便。

滙控講的是實話。歐美在經濟上早就進入享福期。但除了日本、香港和新加坡,亞洲才剛起飛。看到曙光後,自然加倍拼搏。這與香港六十年代與今天的態度差距是同樣的道理。何況中國、印度、印尼、日本的人口合計是西方的好幾倍,而香港也比倫敦鄰近澳洲和新西蘭這兩個亞洲資金熱點。當然,回流不等於回歸。滙控只是將CEO辦公室搬回港,董事長仍留守倫敦,就像打仗的前線總指揮和後方總司令,日常由香港自決,但方向性的問題仍待倫敦拍板。滙控公司註冊地不變,據說是涉及法律和財務問題。但當年香港的英資遷冊,原因是擔心回歸後法治不保。現在至少對滙控來說,憂慮已經消除。滙控甚至希望明年在上海上市。

滙控押重注,顯然與中國明言把上海發展成金融中心有關。在滬上市,有十三億人的資金為後盾,股價不愁沒有支持,也方便就近開發華中和華北的商機;上海股市則利用全球第一大的外資銀行 (目前全球第一大是中資) 來釣其他大魚。由此看,滙控的上海辦事處將會大大提升。香港須加強優勢,以免淪為金融業的前店後廠。

滙控精於公關,宣布回流時大擦港人的鞋。英國人以往有文化優越感,經商不及美國人實在。現在為了股東的利益,不惜拉下面子搬回來,值得稱讚。

與滙控回流幾乎在同一時間內,被譏為富國俱樂部的G8 (八國集團) 正式擴展為G20 (二十國集團)。新增的成員囊括了近年發展較快的「第三世界」大國。中國挾全球第一的外匯儲備和世界第三的GDP,在二十國裏的排名超前很多G8成員。中國在G20會議上獲得禮遇,並非自今日始。但美國選擇在中國大慶前夕來這一招,加上奧巴馬訪華在即,看來是希望這個最大的債主禮尚往來,繼續多買美國國債。奧巴馬想引入公營醫療以輔助私營部門,啟動資金以千億美元計。但戰爭赤字、救市基金、外貿逆差……早已累積了幾萬億的國債。經濟仍未脫離險境,此時最怕手持美元的富國吊起來賣。

壽宴前夜,既備受滙控和美國抬捧,又被海內外的國人辱駡,是中國在經濟上屢創奇迹,但政治上深陷泥沼的寫照。為六十年的共和國下定論,只讚經濟奇迹,與只罵政治失敗,都流於片面。現實中兩極並存,就像狄更斯的名言,既是最好的時候,又是最壞的時候。可以質疑的是,經濟奇迹還可以維持多久?一旦落下來,中國是否就會崩潰?

我不相信在這個問題上,有任何人說得準。但滙控和奧巴馬不是笨蛋,敢在胡錦濤身上押注,賠率應該超過一半。

六十年的一「家」之言

原載《信報》<兩地一檢>專欄 2009 09 28

  前後花了四天,才啃完建政六十年的電視長劇《解放》。戲裏的毛澤東博古通今、料事如神、愛民如己,與黨內高層合作無間。但無人不知,毛得天下後修理功臣,不少含恨而終,人民也受苦受難。當局想藉毛的建國形象來重建國民信仰,但好到難以置信。

  近年講毛打天下的片子氾濫,但講他得天下後的片子很少,似乎默認毛「建國有功,治國有罪」。起碼,講毛建國容易聽得進,說為毛治國好只會愈講愈糟。本周公映的「獻禮」片《建國大業》也只講到一九四九。

合法離國非法來港

  但《解放》用五十集來重演各場大仗,單單地名、軍隊番號、司令員姓名就看得昏倒。最後只覺得:蔣介石被毛牽着鼻子走,國軍則幾乎沒打過一次勝仗。後來在圖書館找到軍方在○一年出版的《中國解放戰爭》,才發覺劇集幾乎是此書的翻版。

  但我還是看到底,因為想重拾兒時廣州「解放」的感覺。不料,當時共軍由北打到南。也許長江以北失陷後,國軍無心戀戰,《解放》用四十九集來講江北的戰役,只用一集帶過江南的半壁江山。

  的確,當年廣州易手毫無驚險。我那年四歲,與父母和叔叔住在現在越秀區的大新路。國府撤出前,雖然不時要走警報、下防空洞,但沒聽說附近有房子被打爛、有傷亡。最響的炮聲是國軍炸斷市區唯一的大橋海珠橋。

  而也許想走的人都已走了,餘下的人抱着醜婦終須見家翁的心情,並不驚慌。還記得那天到來時,我躲在四樓天台的欄杆後,看軍人沿着大新路進城。當晚,門口好像有軍人露宿,大概是共產黨所謂的「不拿百姓一針一線」。此外的變化是回到幼兒園時,國歌由「三民主義,吾黨所宗」改成「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但「輕鬆」的感覺很快就告終。父親被劃為「小資產階級」(相當於香港的中產),捲入「三反五反」,被勒令交出在國府治下賺的「不義之財」。但這種舊賬算不清,做生意的人都很苦惱。幸虧父親店裏的老闆去了台灣,在廣州只剩一兩個夥計和一批存貨,逼不出名堂,交些錢就過了關。但側聞父母說,不止一個熟人自殺。

  母親出身清末的官家,最怕窮,廣州易手前就決意要走。但父親捨不得店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和父親最終得以躲過其後的浩劫,要多謝我母親。母親出走後,父親不得不申請來港團聚,終於在反右前夜獲批單程通行證。但五七年的香港嚴控入境名額,據說有成千上萬單行證客在羅湖(或者說寶安)輪候,父親於是帶我經澳門「屈蛇」。換言之,我們合法離開內地,但非法進入香港,幸虧當時偷渡客一上岸就是神仙。

  父親在上海復旦學土木工程,在廣州做小生意,從來不談政治。但後來聽親戚說,父親抗戰時為重慶的國府當過差,一旦有運動,可以被說成「特務」。而不巧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在內戰末期讀大學時左傾,背着父親去參軍。共產黨在野時,把一家人分屬國共看做統戰的本錢,但當了權後就反過來。聽說哥哥為了劃清界線,供說父親藏有手槍(我沒問,哥哥是說父親在重慶時有槍,還是說解放後在廣州有槍。這是歷史反革命與現行反革命,也就是勞改與槍斃之別),更到上海姑媽處截住當時在那裏寄養的妹妹,不讓她來港與父母團聚。妹妹後來上初中碰上文革,成為下鄉知青。十幾年後才得以來港,失卻上學的機會。

父親哥哥一段往事

  現在回想起來,就憑家人供說有槍這一點,父親只要晚幾個月來港,就逃不過反右,更不要說其後的文革。而父親與我在五七年離開,不但避過了五八到六○年的大躍進,更反過來成為大饑荒中接濟親友的主力。父親當時出糧,最大筆的開支是為我交學費和給親友寄糧油。

  我哥哥也不好過。以大學程度從軍,在四十年代末可能百中無一,而且與家庭決裂,赤膽忠心,但擺脫不了父親的過往(父親一向不談往事。只知道籍貫是「安徽太平」,因為我上學要填報,以及住過上海,因為上海話講得最好、朋友都是上海人)和家人在香港的咒詛。服役將近四十年都入不了黨,也無所謂晉陞。除了分到一套較大的房子,最大的安慰是子女成才,得免重蹈他愛黨、但黨不愛他的覆轍。他當兵給廣州家裏帶來唯一的好處是一年看一兩場戲。每逢十一這類大日子,父親可以帶我去中山紀念堂看招待烈屬(捐軀者)和軍屬的表演。

  兄弟姐妹裏,以哥哥最像父親,忠厚內斂,與世無爭,滿腔委屈都吞在肚子裏。改革開放後,聽說曾去信父親表示歉疚。我當時不在港,只知道父親年邁體弱,難以北上,哥哥則身為軍人,無法出境。直到父親離世,都未能當面為這段國策造成的父子恩怨來個了結。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是五十年代初父親住在廣州時。

  父親離世後,我去瀋陽看哥哥。但他很快就走到了人生盡頭。哥哥不說,我也就不問,文革期間,他是否因為父親而受過苦。按常理,當局要求軍人有更高的「階級覺悟」。

  同樣不幸的是,可能因為哥哥說他有槍,父親來港後直到八七年離世,再也不敢踏過深圳河。父親與上海和廣州的弟妹很親。作為長兄,父親來港前,負責照顧我輕微弱智的叔叔,來港後把我妹妹寄託給上海的大姑媽。沒想到父親五七年來港後,與弟妹即成永訣,我也沒有機會再見到小時候帶我逛街看球的叔叔。

無財無勢隨遇而安

  我始終不知道父親怎麼看政治。他不會喜歡共產黨,但既然在廣州留到五七年,相信也沒有加入國民黨。他來港後在書店打工,總店在台灣,每年隨同行慶祝雙十,掛幾天青天白日滿地紅、在「做伢」才有雞吃的時代飽餐一頓。

  在港三十年,好像晚年去過一次台灣。父親也絕少談港府。身為難民,不要說英文,連粵語都很普通。我們最接近建制的,只是家對面的深水埗差館。

  但與六十年來的千千萬萬人相比,崔家在大陸上還是幸運的,雖然是中產,但無財無勢、無口無筆、隨遇而安。既不鬥人,也很少被鬥的誘因。論討債,前面怕有一億人。我就更幸運,父親、哥哥、妹妹沒享的福都給了我。真的搞砸了,那也是我自受。

  現在我父親那一代崔家,連帶我的哥哥姐姐都已不在。此文也就當作大時代的一顆微塵吧。

花甲之年當醒醒!

原載《都市日報》<都市博客>專欄 2009 09 22

人們一旦失卻是非,社會價值也就崩潰,距離社會崩潰恐怕也就不遠。

巡遊、煙花、電影⋯⋯還有電視,最近天天講的六十年來往事⋯⋯,共和國的大壽進入倒數階段,你是否覺得興奮?還是說,我應該反過來問,你是否「高興」?

因為不要說香港,即使內地也有些人,社會上愈是歌舞昇平就愈不高興。過去三十年的改革開放令大多數人得益,但分配失衡,不少人活得比赤貧的時代更不開心。除了北京步行街有人無故傷人、新疆的維吾爾人懷疑有族人被整死這些看得見的事,還有成千上萬棲身城市陰暗角落的民工、在山溝裏被遺忘的農戶⋯⋯。他們在高增長中所分到的好處,遠遠不足以抵償市場化帶來的家變。一些妻離子散、喪失家園、申訴受阻、無法承受貧病重擔⋯⋯的邊緣人,選擇用突發新聞來表白。但以十三億人的基數,這類「身諫」多到令人麻木。社會矛盾與經濟同步成長,只怕一旦全面爆發,不可收拾。

年年飆升的GDP (國內生產總值) 顯然未能確保人民活得更開心。不僅底層,生活無虞的知識中產也有不少怨言。自由派不滿建政六十年後,中國仍然沒有自由、民主。因為,那是毛澤東號召全民推翻蔣介石時所作的承諾。因此,國民黨在大陸執政時的民主運動,今天在共產黨執政的大陸重演。只不過,當年的民運同情共產黨,今天卻反對;當年民運被國民黨打壓,今天改由共產黨來執行。

在政治上的另一端,急於擺脫上兩個世紀民族屈辱的左派高呼《中國不高興》(書名),認為今天的中國已足與美國平起平坐,嫌政府對外不夠強硬。更有人懷念 「平等」 「單純」的毛澤東時代,要求恢復馬列的「理想」。

與此同時,官方原有的精神價值先是因為極左而淪為反面教材,繼而被市場大潮衝垮。當局雖然很想重建管治權威,但人民上過反右、文革的當,不再相信口號,只相信自己。除了「發展就是硬道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這些符合實用主義「國情」的鄧小平式經濟觀,沒有一種號召打得動國民。結果人人出盡八寶,只求發財。為了把頭三十年失去的時間搶回來,甚至不擇手段。在權力缺乏制衡、市場遠未完善下,黨官連同奸商巧取豪奪,造成今天經濟發展由失衡趨向失控的局面。

最近內地有小女孩當眾說,她長大後要當貪官。人們一旦失卻是非,社會價值也就崩潰,距離社會崩潰恐怕也就不遠。當局雖然明白把經濟發展當作唯一價值的副作用,但經過三十年的慣性,官商這兩大集團早已主宰了社會,政權的穩定受商界的利益裹挾。企業家可以入黨後,官商長遠來說更將融成一體,沒有上位者會以民為本。

無獨有偶,由於華爾街觸發的全球金融危機,西方也急於為美國主導的資本主義找出路。除了改革金融體制,希望不再只靠GDP來衡量經濟成就。的確,生活上有太多的質素不能用GDP來衡量。你看到遠處的青山覺得開心,可那值多少錢?GDP該怎麼算?

當此花甲之年,共和國應該醒醒了!

大壽來了,準備看戲

原載《信報》<兩地一檢>專欄 2009 09 21

還有十天就是共和國的甲子大壽。作為頭號賀禮(有人也許會比作慈禧六十歲那年挪用軍費興建的石舫),電影《建國大業》的戶外廣告,右邊約有三分之一是贊助商的招牌,比戲裏「毛澤東」「蔣介石」的造型更搶眼。

官方賀壽要找商業贊助,驟看有點突兀。但想到高雄邀請達賴來祈福和準備播放宣傳熱比婭的電影後,陸客群起退房,也就醒悟過來。在消費時代,十三億人最犀利的武器不是下週四在天安門前展示的導彈、軍方夢寐以求的空母,而是佔人口可能一成的LV黨。這家香港珠寶店獨家贊助國慶「主旋律」後,或會成為內地旅行團指定的購物點,內地分店也更深入人心。

《建國》上週三起在內地公映後,從各方溢美之詞,可以看出官方借文藝來推動國家意志的策略:「用修辭、娛樂來潛移默化」。說白了,就像做廣告,一切志在推銷(有人會說洗腦),技巧盡可靈活。

片子講述共產黨如何在一九四六年到四九年的內戰中把國民黨趕到台灣,在大陸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這本來是港人應該知道的重大課題,但娛樂版給我的印象是「龍套」:二十一人執導,內地、香港一七二名大牌參演,每人平均不到一分鐘。

更滑稽的是,素以政治IQ著稱的影壇大哥據說想扮演毛澤東。但對當局來說,誰上天安門城樓宣佈「中國人民站起來了!」是千古大事,連「國際巨星」章子怡都只能演無名的跑腿。大哥成最後只當上記者,被派去採訪民主人士李濟深。

為了寫此文,我上週末去北角看是否有《建國》的先睹為快版。但只找到題材相同、中央台還未播完的《解放》。五十集的長劇,本文交稿前看了十集(網上有免費點播),但片子的「主旋律」不難明白。

比劇集更能說明問題的是,在專賣內地影碟的店鋪裏,有關國共鬥爭的劇集多不勝數(本欄此前提到兩部:《人間正道是滄桑》、《潛伏》)。我懶得逐一查證製作的年份,但六十大壽的獻禮相信不在少數。

國民黨當年專橫貪腐,失江山乃咎由自取。但六十年後,台灣已實現普選、政權兩次輪替,屢經浩劫的大陸仍念念不忘當年用來罵國民黨的話,只怕像毛澤東說,「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解放》裏對蔣介石的指責,完全可以用在今天的大陸。一開場,國共內戰爆發前夕,專長坦克作戰的蔣緯國對身為國軍總司令的父親展示最新的戰車,說共軍絕不是對手。但當時八年抗戰剛結束,民窮財盡。民意傾向於「和平建國」,對堅持剿共的蔣介石和腐敗的國民黨日漸疏離。毛澤東等共黨領袖精於戰略和宣傳,最終以「小米加步槍」(雜糧和土炮)擊潰無論人力和火力都遠勝的國軍。

但「民心方為本,武器不足恃」這句話,今天也適用於下周閱兵所展示的武器和鎮暴用的武警。內戰時期,農民蔭庇共產黨搞事,把國府蒙在鼓裏。現在的政府在去年拉薩三一四和今年烏魯木齊七五騷亂之前毫無預感,借用毛澤東的話,被淹沒在藏族和維族的海洋裏。

內戰末期,國府士氣崩潰。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放諸四海皆准。共產黨今天站在國民黨當年的位置上,維權者也會這樣說。中央不惜工本發展西藏、照顧香港,但藏人仍心向達賴,港人對大陸仍處處設防。

《解放》裏的反戰文人集體上訪,高呼「我們沒錢沒槍,只有良心」,使人聯想到《零八憲章》這類現代的抗爭。戲裏的蔣介石為了首都南京的「觀瞻」,派人在途中毆打文人,不讓其入城請願,也使人想起現在各省市攔截上訪者、香港記者北上被打被屈。

同樣重要的是,國民黨當年篤信威權,打壓甚至暗殺反戰的文人,間接逼後者向左轉。共產黨則利用社會理想和毛澤東、周恩來的魅力,迷倒一批熱血書生。但奪得大陸後,嫌人民不夠進步,強行改造。書生首當其衝,受害之烈令國民黨的高壓形同小兒科。隨著國共角色互易,大陸體制外的讀書人由親共變成親台,甚至「寧獨莫共」。台灣自李登輝時代起,也借助這些人以民主與人文「反攻」大陸。

龍應台的書

中共為了慶祝得大陸,動用國家機器來挑國民黨的傷疤,原籍大陸的台灣人當然不高興。龍應台借新書《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來抗衡,有理之至。而十一前夕,當局講明維穩「不惜一切」,日本記者都被打,封殺台灣教授的言論也不稀奇。

但中共和龍教授都是面對本身的聽眾,地盤不同,對觀點上的出入大可看開點。就中共方面,港大學者錢剛作為內行人就看得很準:當局要樹立的是「中共的地位和國家的統一」,「在四九年的問題上,既不能否定「解放戰爭」,也不能刺激當今國民黨當局。」說白了,面對信仰空白,中共想重建權威,《建國》是給大陸人看的,沒把台灣人算在裏面。

龍教授則是為拒絕受共黨統治的文化遺老出頭,重申「禮失而求諸野」(此外還兼為大學搞宣傳)。所謂「以失敗者(指內戰中的敗方)的下一代為榮」,是借大陸老兵遷台後孕育的後裔,例如馬英九、朱經武和她自己,說明國民黨的優秀和台灣人文的優越,否定成王敗寇的同時,令人對台灣被大陸的「銅臭」進逼產生同情。

至於說「失敗者匯聚在台灣,慢慢發展出一種遠離戰爭、國族的價值觀,一種溫柔的力量....這才是文明的價值!」反過來也就是:共產黨雖然打贏國民黨,但只是一群不「文明」的土匪。教授此前不就請胡錦濤「用文明來說服我」?再說遠些,七百年前的中國,北方被「蠻族」佔領。有文化的漢人、南人被貶為劣等,但其實他們才是精英。這個論點對香港也適用,因此我們也感到同仇敵愾。

為台灣抗衡共產黨的強勢有理。但要求國共兩黨為內戰道歉匪夷所思。共產黨建政頭三十年搞鬥爭,後三十年衰貪腐,政治負債磬足難書。真的要道歉,首先要向大陸上苦了幾十年的十三億人,而且大小事件逐一來排隊。有多少人覺得內戰也算一起?

2009年9月15日 星期二

台灣對大陸的「十一」獻禮

原載《都市日報》<都市博客>專欄 2009 09 15

本欄休息了一個月後,今天復工。希望各位這個夏天過得愉快。

雖然事前早已「張揚」,連事主也說不感到意外,但上周四看直播,對台灣的法治肅然起敬之餘,對刑期之重仍然反應不過 來。

陳水扁夫婦貪腐被判終身監禁;兩人的兒媳、親屬、近身也都判刑。公職人員特重。當時的總統府副秘書長 (相當於大陸的胡錦濤辦公室副主任) 等高官,起碼十年八載。

阿扁聰明絕頂,惜不務正業。在位8年,對外耍嘴皮、離間族群,對內「縱容家人親信。高舉改革大旗,行貪腐之實」(判決書語),搞到台灣幾乎停擺。面對無可爭辯的證據,卻高呼政治迫害,臉皮厚過橡皮。被判終身,台灣近半人說活該。但港澳的無期徒刑似乎只用來對付兇徒,從未付諸白領罪案。至今最大的貪官歐文龍,一家人據說袋了8億澳門元,以澳門50萬的人口,相當於台灣的1,500億新台幣,是扁家的幾十倍。但只判28年。若獄中守行,扣除周末和公眾假期,52歲的他肯定可以出獄安度晚年。

港澳法律源於西歐,特別寬待財經罪。侵吞100萬可能判兩三年,「實坐」六、七折,按刑期分攤,「月入」往往超過正職。如果有人打工看不到出路,難免會「穿櫃桶底」,用入獄為家人換取較好的生活。

公義應該是:對逼於生活的侵吞者可以用目前的輕刑。但對貪腐非僅為維生而且受害者眾的權貴,例如內地高官和美國的馬多夫,涉案款額除以刑期應遠高於其平均收入,以免「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之譏。台灣在這方面是做到了。大陸雖然也用嚴刑,但不打老虎。

誠然,以本港的監管,縱有阿扁這種上位者,濫權未至於此,就已被揪出來。但英式刑期縱容權貴,應大大加重以為警戒,也與大陸的刑期拉近,以免有人以港為蔭庇。

的確,前總統判終身,華人歷史邁進了一大步,對錢權合一的大陸更是當頭棒喝。但話不能說死。正因為阿扁在位時也文也武,一下台就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有三成人認為量刑過重,言下之意,遭政敵、傳媒報復。台灣在融合族群之前,都難以說民主趨於完善。

而平心而論,阿扁將任內的貪腐歸咎於國民黨時代的陋習,並非完全沒有道理。蔣介石1949年由大陸退居台灣,當政直到75年去世。基本上一人說了算。正如他的死對頭毛澤東,轄區裏的東西都供他免費享用,根本毋須貪。再說蔣毛都是「梟雄」,看的是江山和歷史,不屑於「小」錢。但蔣家為了換取效忠,用首長特別費這類名目為親友高官提供「津貼」,不拿反成了異類。扁家只不過蛇吞象,要在幾年內撈夠幾代人的錢。要務是加快清除這些漏洞。

扁家的判決書更是「三三四」新學制的通識科上佳教材。引用《尚書》裏的「作之君、作之師」訓斥前總統。指在他治下,「身為台灣三大家之鹿港辜家,尚需以賄賂維繫家業,其餘企業更不必書」,一針見血,但又避免煽情,值得學習。

2009年9月14日 星期一

敗走拉薩全記錄

足足有一個月未更新博客,先此致歉。我在今天恢復的《信報》專欄(見本博客另文)裡簡單交代了原因。以下是詳細的個人記錄。至於我對拉薩其餘的觀感,詳見本博客另文:

八月中與妻去西藏,趁著還有體力,見識一下這個全球面積最大、虔誠度絕無僅有,但自然條件也特別嚴酷的宗教聖地。

全程由本港的識途老馬帶路,在拉薩有當地最靚【其實只是最(○+靚)】的香港仔打點,幾個月前就由他倆安排行程,務求最適合、最有效、最安全。

此外在港有熟悉藏情的專人提點,牢記初到埗要少講少動不洗澡,不排除要先睡兩天。西藏氧氣稀薄加上地勢高,日夜溫差大,夏天入夜後也接近香港最冷的天氣,感冒容易引發肺水腫,不洗澡是藏人久經考驗的智慧。
我事前更打破以往外遊的慣例,去政府醫務所打針取藥。又蒙拉薩港(○+靚)託人帶來當地的高山症藥物,出發前就預先服用。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時值旺季,買不到青藏鐵路車票(相信早已被旅行團和有關方面包起),無法將進藏路程由零到三千七百米的海拔分兩天提升。一行三人當天由深圳經成都飛抵拉薩。我下機時不覺有異,但坐車抵達市中心的酒店後,很快就開始反胃。氧氣稀薄引發的反射性嘔吐源於腦(顱)壓,與食物無關,幾乎一動就嘔,連大氣都不敢透。當晚每隔一兩小時就來一次,吐完食物就吐黃膽水。期間內加上頭痛,徹夜無眠。
翌日十點,同行的友人召來醫生,隨即入院。高山症是當地的風土病,標準動作是吸氧、打點滴(香港俗稱「吊鹽水」)、注射降顱壓藥物、打針退燒。果然,症狀很快就消失。只不過吐了一夜,十分虛脫。下午回酒店臥床,晚上與同行者依約去上述港(○+靚)【論年齡,此人其實比話題女模更不(○+靚)。但年齡屬於私隱,心照不宣。)的咖啡室為他慶生。但上下車移動身體,一進餐廳又開始嘔,為免弄髒地方,只好靠在門口,隨時準備衝出門。

港(○+靚)是眾人的開心果,他一味靠‘轉’的藏式咖啡室已成為拉薩的香港Starbucks。一眾擁躉圍著他起鬨,但我無力參與,旁觀了重頭戲後,提早告辭,回酒店繼續躺。這天夜裡只吐了一兩次,較前夜大有改善。本來既來之則安之,再躺一兩天,或可大致復原。即使不出聖城去西藏其他地方,也至少可以看看布達拉宮、大小昭寺、三大黃教寺廟,還個心願。但我拒絕冒險,因為症狀太過熟悉。
我兒時一生病就不停地嘔。當時稱為腸胃炎,治療方法也是靜脈注射(當時還未升級到吊鹽水,而是由醫生用一吋直徑的針筒注射)。啪針前後判若兩人,活像癮君子上電。

成年後,兒時的老毛病宣告消失。但將近三十年前,我出生後一度感染的結核菌鑽進腦部,引發結核性腦膜炎(TB Meningitis)。症狀與拉薩一役幾無分別:頭痛發燒,反射性嘔吐。只不過來得更激烈,要用Codeine帶嗎啡的鎮痛劑。那次住了兩家醫院,合共一個半月。其中天主教辦的一家以為我沒救,有修女學耶穌,來病床前為我洗腳說:「Sorry, we can’t help you.」(當時我在美國的普林斯頓大學做研究)。由於頭痛嘔吐是我的「標準病」,拉薩單是這個嚇不倒我。但結核病是慢性的,而高山症是急性的,有可能引發腦水腫。拉薩沒有班機直飛香港,必須經成都或重慶等地轉機。時值旅遊旺季,機票難求,只怕病情惡化後趕不回港。我不怕入院,只怕癡呆,累人累己。因此,雖然醫生說問題不大,我入院翌日就決定第一時間回港。

但拉薩時逢「雪頓節」(Wikipedia稱為Sho Dun,亦即藏式曬佛節),機票難求。同行的友人四出頻撲加上港(○+靚)的地頭關係,我與妻才僥倖接下兩張有人沒來取的機票,翌日飛成都。但班機抵達成都時,當日飛深圳的班機已開出,要在成都過夜。由於身體狀況,正在猶疑是否在拉薩再等一天,希望翌日有即日經成都到深圳的班機,拉薩票站說,接著的兩天飛成都班機爆滿。換言之,要不是這兩張票沒人認領,我至少得在拉薩的酒店/醫院再躺三天。

由拉薩回到低海拔的成都後,除了虛脫和視力似乎有點模糊,主要的症狀已基本解除。當晚在成都近郊大排檔吃的一碗五元麵條,是我三天下來唯一的正餐。這次由香港來回拉薩頭尾四天,在當地逗留了大約七十小時,完全不受高山症影響的,只是從剛抵埗時,由機場開車到市區的一個多小時。但平安歸來,謝天謝地。

俗語云,人之不同,如其面焉。雖然在拉薩入院時,同一病房幾乎所有人都在吸氧、打點滴,而且看樣子是內地人,而一些朋友聽我講起高山症時安慰說,香港「歌神」當年在尼泊爾更幾乎喪命,但說實在的,我的病例可能絕無僅有。我在拉薩酒店和咖啡室派對見到的大約二十個港人,沒聽說哪個有我的毛病。在酒店遇到的一團香港中年人,雖然提醒我們第一晚難免頭痛失眠,但講述珠峰大本營和聖湖納木錯(「錯」是「湖」的藏語音譯)之美時眉飛色舞。這兩個名勝的海拔都比拉薩高一千多米。從「行頭」看,這些朋友不像是登山客。一個隨港(○+靚)來醫院探病的大馬靚女更從新疆南下經帕米爾高原入藏,途經上千公里西藏平均海拔最高的阿里地區。同行的妻也對氣候變化一向比我敏感,但這次在拉薩,除了第一晚睡得不寧,其餘三天比在香港更舒暢。

我此前也聽說有熟人在拉薩臥床,但似乎只限於頭暈和腹瀉。一般提到的高山症也不包括嘔吐。妻這次在拉薩買的西藏地圖,〈高原保健常識〉下列出的症狀是:「頭痛頭昏、口唇紫紺、心慌氣短、胸悶失眠、體虛疲乏、腹脹腹瀉。嘔吐顯然並不常見,更不要說是嘔吐不止。

有人猜是我做運動反被運動累。理由是強壯的人需要氧氣多,對高地反而比耗氧少的常人難適應。但我做運動只求少病痛,強度很低,體型也偏瘦,不會是因為強壯而遭此劫。自行測試後,我比較相信一個瑜珈友的說法:我呼吸弱,尤其是「氣短」(但又自問並非英雄)。我呼氣時可以拖長,但吸氣不出兩秒鐘就到頭,因此泳術至今停留在入門階段。

因此我相信,我是異類。雖然從來沒有賭運,但這次也許應該去買六合彩。而如果你想入藏,我的案例可能並無參考價值。做足準備有必要,但無須庸人自擾。

我懷疑,我的腦膜可能對外來壓力特別敏感。說得好聽就像童話裡,在九張床墊下放一根針都感受得到的公主那樣衿貴;說得不好聽是大山可能與我無緣,對西藏只能葉公好龍,只可遠觀,不宜褻玩。後來上網一查,說不定是我出生後有過腦積水。症狀是“頭圍擴大”。的確,我幾歲時,父母叫我做“大頭”。

這次到拉薩白跑一趟,連累同行者,說到底我也有責任。年來雖然聽過不少,對高原的特殊性有理性的認知,但真的發覺水土不服後,躺在床上幾十個小時,只想到基督教的《主禱文》,忘了藏人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我雖然不像藏人,五體投地,一步一拜,但說甚麼也是第一次遠道來朝聖,我佛慈悲,說不定會體諒,至少讓我看完拉薩才走。

甲子大壽前陰霾密布

原載《信報》<兩地一檢>專欄 2009 09 14

本欄見報多年,首次連休數周。友人覺得突然,問我是否OK。其實筆者早已從外地回港,只不過心情尚未平復。今天「復工」,容我作點交代。

西藏聽得多,早就想去見識。蒙友人打點,上月終於成行。不料策劃了三個月,預定逗留三周,但最終呆不夠三天,而且大部分時間在拉薩的機場、酒店和醫院之間打轉。布達拉宮只在車子路經時瞄過一眼。什麼大小昭寺、黃教三大寺,連影子都未見過。

不過,我敗走拉薩與新聞事件無關。飛抵當晚嘔吐不止,除了入院和撲機票回港,別無選擇。只是連累了妻和同行的友人。

但在拉薩遇見不下二十個港人,包括一團中年客,都只說第一天會頭痛。我特別敏感,可能是早期一場大病的後遺症(但有瑜伽友說,可能是我「英雄氣短」)。今年四月隨官方團上四川峨眉山的金頂,各團友談笑自如,但我一度覺得頭重腳重。如果上三千米的金頂可能有高山反應,同行的官員應會事先提醒。我的例子相信千中無一。拉薩比峨眉山高七百米,我也就劫數難逃。電影《Terminator》裏的阿諾誓言「I'll be back」。我也有此意。但會先調理身子,抵埠後學藏人念「唵嘛呢叭咪吽」。

西藏回來談疆藏

還有半個月就是共和國的花甲大壽。記者在新疆被毆復被屈,令港人再見二十三條立法的「反共」高潮。中聯辦門前的抗議絡繹不絕。為免大慶之前星火燎原,愛國陣營罕見地一致為港人出頭。

六年前五十萬人上街扳倒了特首,如今的曾蔭權權威低落。更適逢政改諮詢,泛民摩拳擦掌。中國人最要面,胡錦濤肯定不希望歷史記載他在天安門城樓上倣傚六十年前的毛澤東,高呼「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那一刻,港人上街高呼「中國無恥,還我公道!」達賴在台灣說,有人抗議他來訪是民主的體現。但中共不那樣想。

新疆屈港記相信並非持有尚方寶劍,但事後中央不得不默認。大慶當前,全國各省市都要靠武警壓局。若兩者不能兼顧,寧負港人,莫負軍人,最多事後派糖安撫。而對新疆來說,讓官方發言人當醜人,目的是「保王」。第一把手王樂泉,維族罵他暴虐,漢族嫌他無能。此前已罷免了兩個下屬,但倒風仍在颳。港人「反國慶」的勢頭萬一壓不住,大概是請「闖禍」的女將鞠躬調職。

我由拉薩回來後,利用專欄休假之便,不看新聞改看書。以下談談對疆藏的理解。

我與西藏有緣無分,恍若漢藏關係的寫照。雙方所處的自然環境因而生活方式相差太遠,只有放下歷史、放開胸懷才能做真兄弟。漢人須承認,藏人留在大家庭內並非理所當然,更不是想分漢人的錢。只有出於感情,兄弟關係才會牢固。藏人則須拋開受迫害的心理,從中原自然條件所形成的生存壓力去理解漢人的「功利」。

藏人和平疆獨暴力

達賴或以為藏維聯手可加大壓力,上周說維族流亡領袖熱比婭不搞暴力,與他一樣主張「有意義的自治」。但佛教與伊斯蘭教看待現世太不同,我懷疑雙方能否合流。達賴舉世敬重,但熱比婭看上去並不高明,罵她不如與維族修好、與藏獨「議和」、集中應付「疆暴」。

世人敬佩藏人「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信仰堅貞,但一用暴力,道德威力就大減。由於與北京的談判拖了幾十年,一些流亡藏人的後裔主張暴力。但只要看港人對英式辣妹陳巧文的反應就可以感覺到,藏裔的「西方人」可能與中國境內的藏人南轅北轍,後者仍以達賴是從。趁達賴在生,與他議定回藏圓寂和轉世的安排、應可滿足藏人的主流。想拖到達賴身後,讓藏青會搞暴力來化解藏人的道德力量,有「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之嫌,藏人不會心服。

疆獨以拉登等「聖戰」組織為後盾,濫用暴力,自我孤立。用針刺婦孺不但趕不走漢人,反激發漢人團結報復。但制裁時須把握分寸、拿出可見的公義。以色列的經驗說明,以暴鎮暴只會製造伊斯蘭「烈士」,引來更多人殉教。新疆一旦被拉登劃入「戰區」,了無寧日。但就如這次屈港記,內地慣以法治服從政治,挑起更大的民憤。

經濟上,疆藏是兩個極端。新疆自古是絲綢之路,現在以十三億人為後盾,是中亞的商貿中心,有油有礦,與同屬伊斯蘭世界的一些鄰國如同隔世。現在疆獨被列為恐怖分子,種族和語言相近的鄰國不得不與中國聯手。但一旦改為和平抗爭,覬覦新疆資源的鄰國可能會高舉人權,推波助瀾。

但西藏除了旅遊,無經濟可言,誰管誰賠本。境內大都是四千米上下的「禿山」(這是拉薩予我最深的感受,細節另在博客裏說明)。終年低溫,除了太陽能,農牧漁礦乏善足陳,加上與中原隔涉,人口密度全球最低,運費貴過商品的成本。中原政權入主,着眼於安全。明清兩代擔心蒙古族據藏以擾中原;國共兩黨擔心外力以印度為基地北上。今天則可能如王力雄(王的《天葬—西藏的命運》在我看過的有關著作裏最中肯全面,但初版已十一年,宜加入青藏鐵路通車後的變化)所言,印度是藏人的文化源頭、流亡藏人的境外故鄉,最想超越中國。西藏一旦獨立,中原可能暴露在印度核武之下。

大藏區歷史沿革

至於所謂「大西藏」,這次看書才明白,我以前錯了。藏人雖未統轄過今天西藏自治區加上周邊的藏人聚居點(藏人稱呼自治區為「衛藏」,四川、雲南的藏區為「康區」,青海、甘肅的藏區為「安多」),卻有信佛的蒙古族領袖以拉薩為基地統治過。更重要的是,西藏雖然是藏人的聖地,但歷史上很多人和事發生在周邊。「達賴」的榮銜是在青海發明的。至今的十四代達賴,近半不出生在西藏。當今的達賴與他所屬黃教(今年適逢創教六百年)的創始人宗喀巴都生於青海省湟中。

大西藏若不能合一,藏人擔心漢人利用周邊的藏區來脅迫西藏。解放軍一九五一年進駐西藏時承諾「不變」,讓貴族和寺廟保持原有的利益。但其後各省市陸續「共產」,令轄下藏區的貴族和寺廟無法享有對西藏上層的優待,叛亂一發不可收拾,導致達賴出走,禍延至今。當今達賴的轉世靈童若生於自治區周邊,藏人肯定會說是漢人炮製的,拒絕接受。但藏區的行政劃分在清朝就已底定,不能算在中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