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說月來接連有認得的人離世。昨天是一位新聞業舊同事。
上博後才記起，日前還有一位與我關係很特別的人。我只見過她兩次，第一次是1968年她丈夫作東的家宴，第二次是十幾年前她陪丈夫來港出差。有同行的大學教授開車載他兩夫婦觀光，去西貢吃海鮮。我隨行。
我真正的關係人是她的丈夫：我的恩師。我跟了恩師將近七年，懶到入骨，連自己的論文都很少去請教他，更遑論其他的交流。他肯定早就知道我無心向學，但始終很忍耐，不但沒有責備，更為我申請助學金，確保生活。我在學七年，沒有用過香港家裡一分錢，還能省下錢，給家裡買雪櫃、洗衣機。如果不是恩師，我不是被踢出校，就是交不起租要退學。因此，恩師對我如同再生父親。我只怕無以為報。師母我即使樣子都不記得，都是我的恩人。
訃告是28日用電郵傳來的。我近年很少用那個郵箱，31日才看到。翌日就是喪禮。
當地防疫雖然沒有香港那樣嚴格，但因應時勢，一切從簡。除了當地的親朋，其餘就看殯儀館的直播以表哀思。這是我有生第一次華人年初一參加喪禮，也是我第一次參與猶太儀式。
恩師KFF是理論化學家，師母Gina是護士。兩人都是二戰結束前後兩三年，在紐約市Brooklyn區出生長大的猶太人。結婚57年，育有兩個女兒。
現在師母早走了一步。祈求上蒼賜福我恩師，繼續健康地生活，獲得足夠的照顧。
聽喪禮上親友的悼詞方知，師母一生關愛。就業期間就利用工餘，以護士本行做義工，關顧弱勢。退休後更全職奉獻。70歲才被慈善機構勸退，離任時與受關顧的朋友依依不捨。這大概就是那個年代一些猶太人的傳統。
得知師母的善心，我猜，恩師能夠長期容忍我，從未開聲責備，許是出於猶太傳統。猶太人幾千年來備受異族欺凌甚至殺戮，始終堅忍不屈。他們或因此，特別關顧弱勢社群。我作為恩師出道後的第一個學生，又是外來的華人，獲得特別開恩。換了是美國白人學生，恩師也許會多一些管教。
恩師只比我大三歲，成為我的師長，因為學術上我望塵莫及。我一直想，怎樣才能對這份恩情做出哪怕象徵式的回報。
也許我他日身後，不再需要目前的身外物時，能夠湊點小資，以恩師的名義饋贈給美國的母校。不過，到時恩師就未必看得到了。
願主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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